躲在里面,‘开炉锻刀’的家伙——找到他,抽骨炼魂,本王要看到他碎成一万片!”
烈阳镇,宁王府石堡顶层。
西海特有的咸腥寒风呼啸着,如厉鬼般撞击着厚重的窗棂,出阵阵呜咽。
厚重的毛毡帘幕隔绝了大部分寒气,却隔不断那透骨的冰冷。
室内唯一的光源来自壁炉。
几块低阶火晶石在炉膛中燃烧,勉强撑开一小团昏暗的橘红色区域,无法照亮角落的浓重阴翳,反倒将萧平安焦虑踱步的身影扭曲地投射在冰冷的石壁上。
每一次沉重的脚步声,都仿佛踏在密室深处那非人惨嚎的余音上,啃噬着他的神经。
门外,终于传来那熟悉到刻骨、却又轻如落羽的脚步声。
“凌兄!”
萧平安猛地转身,声音在死寂中尖锐了几分。
东辰的身影,缓缓从门口粘稠的黑暗中析出,步入壁炉微弱光晕的边缘。
他微微抬手,冰冷的面具被取下。
炉光跳跃,映照出一张过分苍白的脸庞。
几缕散落的黑贴在汗湿的额角,一丝罕见的、仿佛从骨缝里渗出的疲惫,如同细微的裂纹,爬上了他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眸子——那层令人紧畏的、掌控一切的外壳,终究被耗损撕开了缝隙。
萧平安的目光如鹰隼,瞬间捕捉到了这丝异样,而更让他心头剧震的是——东辰不动声色地将原本拢在宽袖下的右手垂落身侧。
那只手,修长,骨节分明,曾执掌雷霆,翻云覆雨、搅弄天下,如今却在黯淡的光线下,难以自抑地微微颤抖着。
一丝未能完全擦拭干净的、带着不祥暗金色的血渍,粘附在他指尖,在炉火的映照下,如同某种献祭的烙印。
“凌兄!
这代价未免太过巨大……”
萧平安一步抢上前,声音带着真切的惊悸与焦灼,“‘暗榜’…竟是以你的精元换取?!”
他亲眼见过东辰神鬼莫测的能为,是什么能让其身体本能都无法控制地颤抖?
那过程……又是何等酷烈?
他伸出手,却悬停在半空,不敢触碰那染血的、微颤的指尖。
“值得。”
东辰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得如同被岩浆灼烧过。
“今日开十一炉,十一炉皆成。”
他省略了那些炉中化作焦炭的失败者,只道结果,“十一柄新刃,可开山,可裂石,可斩蛟龙,可诛佞臣,是殿下破局之关键。”
他步伐沉稳依旧,走向室内那面打磨得如寒潭秋水的巨大玄铜镜前。
他看向镜中倒影,凝住了一瞬。
随即,他微微侧身,将鬓角暴露在炉光斜照之下。
墨色如瀑的黑间,赫然有数缕丝,自额角处褪尽颜色,顽固地、冰冷地凝成一簇刺目的银白。
那金属般的质感,在昏黄的暖光下如同冻结的月光,残忍地宣告着某种无声的侵蚀。
他抬起那只沾染了暗金血渍的手指,轻轻拂过那簇银丝。
“少年白头?!
这代价不过如此。”
东辰自嘲。
萧平安如遭电亟,所有话语瞬间卡在喉咙里,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皮肉,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东辰却已移开了目光。
那缕触目的银,于他而言,仿佛只是拂过一缕尘埃,不值一提,无需停驻。
他转身,步履如常,行至壁炉旁的黑石座椅缓缓坐下。
身体沉入椅中的瞬间,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力竭后的泄气,被强行吞咽回腹中。
“清风子……”
东辰的嗓音异常的平静,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斩断退路的冰寒冷硬,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预见的结果,“这颗钉在万剑宗心脉上的暗钉,此时…大约已经露出了它的锋芒。”
窗外,西海的风浪永不止息地撞击着石堡的根基,轰然有声。
寂静在狭小的空间内弥漫、沉凝,唯有火晶石缓慢燃烧时偶尔出的细微噼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