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木匠汤玛凄厉地惨叫了一声,他正在坠落。
他们离开大军已经有整整四天,即将迎来第五个夜晚,在日落之前,他们必须要翻越这道陡峭而险峻的山脊。
世人恐怕会很难理解,在这个时代,为何会有带路人、送信人、向导这些职业——他们被称为手艺人,还颇为受到他人的尊重。
当等到他们真正的来到这里,望着这无边无垠的荒野,就能够立即明白这些职业的重要性了——这个世界尚未被人类驯服,大多数地区还处在自然这个暴君的统治下,地上攀爬着藤蔓与荆棘,密林中藏着野兽猛禽,行走的时候,落石、悬崖、虫子,有毒的植物,骤然爆发的洪流,甚至饥饿与干渴,都有可能夺走你的性命。
而他们这一路是没有任何借力的,即便是罗马人,也不曾将他们的大道延伸至此,一行人所能依仗一二的也只有兽径——也就是被野兽群践踏和行走后形成的小径,小径狭窄、崎岖、曲折,时断时续。
即便如此,但也要比走过那些大地与植物共同编织的陷阱来得好,凸起的石头你看见了可以避开,但掩藏在那些交错的茂密枝叶下的东西呢——那或许会是一条毒蛇,也有可能是一个凹坑,更有可能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队伍中的每个人,乃至他们的马匹和骡子都走的小心翼翼,全神贯注,木匠汤玛也不例外,但谁叫他正背着自己的行囊——几乎覆盖了他整个脊背的皮囊里装着他最重要的东西。
他祖父留给他的短斧,他父亲留给他的拉刀,他的妻子卖掉了最后一件体面衣服给他换来的锯子。
这柄锯子是全新的,可能是铁匠来到这里之后,为了攻城器械而特意打造的,有着尖锐的小铁刺,表明它还未被坚韧的树木和石头摧残过,摸上去的时候,汤玛的手指头会传来一阵阵细微的痛楚,看看它墨蓝的颜色,看看闪烁着白光——简直和那些骑士老爷们所持着的刀剑没什么区别了。
也因为它们是这样的珍贵,以至于背上的行囊忽然倾斜的时候——可能是因为一阵风,也有可能是因为工具移位。
总之它向一边倾斜的时候,汤玛下意识地就托了一把,而这一托导致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
汤玛不可控制地倒向空中,他手舞足蹈,只想要抓住什么——旁人的衣服,骡子的缰绳或者是横生的枝条。
他在行走时有多么讨厌这些阻碍他们行走,拨开还会跳回来抽打他们眼睛的枝条,现在就有多么渴望它们,但他的双手只能徒劳的在空气中抓挠,竭尽全力也没能捉住什么。
他以为这次他必死无疑,但他随即便觉得喉头一紧,那件粗麻套头衣的领口紧紧地勒着他的喉咙,及时卡住了那个几乎要跃出口中的心脏,他被提起来,然后又放下,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得救了。
快呀,快向小圣人致谢,有人在催促他,但他转过头去的时候,却只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背影。
这里的骑士都穿着白色的罩袍,但在诸多相似的身影中,他们一眼就找到了他的恩人,汤玛不敢追上去,亲吻他的袍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