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总医院,抢救室外。
叶家、陆家、季家、江家的人全都赶了过来,走廊里挤满了人,却安静得可怕,只有压抑的啜泣声。
陈院长亲自带队抢救,一个小时后,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
“陈院长,我孙女她怎么样了?”
叶老爷子第一个冲了上去。
陈院长摘下口罩,脸色复杂至极,他看着眼前这群焦急万分的长辈,先是叹了口气,随即又露出一丝不知是喜是悲的神情。
“人没事,急火攻心,加上悲伤过度,所以才晕了过去。”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但是……”
陈院长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季清雅和孟秋霜身上,“你们两家,要当外婆和奶奶了。”
“江玥怀孕三个月了。”
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死寂的走廊里炸响。
所有人都愣住了,悲伤的脸上凝固着错愕与不可置信。
悲伤到了极致,却又迎来了一个新生命的降临。
这血脉的延续,是陆铭川留给他们,留给江玥……最后的礼物。
在场的人都听闻了陆铭川的消息,此刻又听到这个喜讯,可以说悲喜交接,所有人哭成一片。
……
当京市的亲人们陷入巨大的悲痛时,数千公里之外,y国一处无名山谷,俨然是人间地狱。
焦黑的土地,折断的树木,弹坑密布,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腐肉烧焦的恶臭。
在一处被炮弹炸出的巨大土坑里,混着泥土和碎石,一只手猛地从下面伸了出来。
紧接着,一个浑身浴血、军装被炸得破破烂烂的身影,挣扎着从土堆里爬了出来。
是陆铭川。
“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下都牵动着胸口的剧痛,吐出的不是口水,而是带着内脏碎块的黑血。
在炮弹落下的瞬间,他凭借乎常人的战斗直觉,将身边的两个战友扑倒,一同滚进了这个弹坑,才侥幸没有被当场炸成碎片。
但他的情况,已经离死不远。
一截扭曲的弹片从他的左侧胸膛穿透,距离心脏只有几公分,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被刀锋凌迟。
他的左腿被爆炸的冲击波折断,白森森的骨茬刺破了皮肉,暴露在空气中。
他靠着坑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意识在清醒与昏沉之间反复横跳。
不能死。
他答应过江玥,会活着回去。
这个念头,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穿着他即将涣散的神经。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
地狱。
他亲手带出来的二十人的精锐小队,他的兄弟们,此刻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里,一半的人身体残缺,早已没了声息。
“猴子……石头……”
陆铭川一个个地念着他们的代号,每念出一个,心就狠狠的抽痛着。
他这个队长,没能把他们活着带回去。
一股滔天的悲愤与怒火从胸腔里燃起,让他暂时压下了身体的剧痛。
他挣扎着,用唯一完好的右手和右腿,在满是碎石和弹片的地面上爬行,检查着坑里幸存的战友。
还有九个人。
加上他,十个。
都还吊着一口气,但个个身受重伤,在昏迷中出痛苦的呻吟。
“队长……”
身旁,队里年纪最小的通讯兵“耗子”
悠悠转醒,看到陆铭川,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嘴里不断涌出鲜血。
“我们……是不是……要光荣了……”
“闭嘴。”
陆铭川声音嘶哑,撕下自己身上还算干净的一块布,死死按住他腹部的伤口,“撑住了,我带你们回家。”
一个接一个,幸存的战士醒来,又因为失血过多和伤势过重,一个接一个地陷入了更深的昏迷。
没有药物,没有绷带,连干净的水都没有。
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