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踏入这片被时间遗忘的荒原,目光首先被矗立在天地交界处的原初时间碑攫住。它曾是整个时间秩序的锚点,通体由一种名为“亘古岩”的特殊石材雕琢而成,这种岩石据说诞生于时间长河的源头,能抵御亿万年的岁月冲刷,可此刻,它的表面却像蒙了一层洗不掉的阴霾——那是时熵菌斑,一种只在时间法则出现裂痕时才会滋生的诡异存在。
远远望去,时熵菌斑并非单一的黑色或灰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流动的、介于虚无与实体之间的混沌色泽。它像一层厚厚的痂,覆盖在时间碑高达数十丈的碑身上,边缘处还在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向外蔓延,所过之处,亘古岩原本温润的米白色泽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气沉沉的暗褐,仿佛连石头的“生命”都被它吸噬殆尽。走近些,能闻到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味,不是腐烂的腥气,也不是金属的锈味,更像是旧书在潮湿角落里存放了百年,纸张慢慢分解时散发出的、混合着时光腐朽的味道,闻之令人心神不宁,仿佛自己的记忆都在跟着慢慢模糊。
这些菌斑绝非静止的附着物,如果你足够耐心,能看到它们细微的蠕动——不是昆虫般的爬行,而是像墨滴在宣纸上晕开时的缓慢渗透,每一次蠕动,都伴随着极细微的“沙沙”声,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又像针一样扎在人的耳膜上,让人忍不住想捂住耳朵,却又被眼前的景象牢牢吸引,挪不开视线。同行的老学者曾颤抖着说,这声音,像是时间本身在被啃噬时发出的呻吟,起初我们只当是他过于紧张的臆想,直到后来,当菌斑侵蚀的范围越来越大,那“沙沙”声逐渐变得清晰,我们才惊觉,或许他说的是真的。
碑文的沦陷:菌丝与《时间税典》的腐蚀
我们绕到时间碑的正面,那里曾是整个碑体最令人震撼的地方——“劳动创时”四个大字,是由上古时期的工匠用陨铁工具一凿一凿雕刻而成,每个字高约三丈,宽两丈,笔锋苍劲有力,仿佛能看到当年工匠挥汗如雨、专注雕琢的模样。字的凹槽处原本镶嵌着细碎的“时光晶石”,这些晶石在阳光下会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将“劳动创时”四个字映照得如同悬浮在空中,远远望去,便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那是对人类用双手创造文明、推动时间向前的最高赞颂。
可现在,这四个字已经面目全非。密密麻麻的菌丝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四个字完全包裹。这些菌丝比头发丝还要细,颜色是半透明的灰白色,它们并非杂乱无章地缠绕,而是沿着字的笔画走势生长,仿佛刻意要将这些文字的形态扭曲。有些菌丝从字的边缘钻进亘古岩的缝隙里,将笔画的轮廓撑得模糊;有些则在字的表面交织成层,像给文字盖了一层薄纱,却又比薄纱致命百倍——因为它们在不断地分泌着一种黏稠的液体,那液体呈暗绿色,像浓稠的胆汁,缓缓地从菌丝的顶端滴落,落在亘古岩上,发出“滋滋”的轻响。
老学者拿出放大镜,我们才看清,那些液体并非普通的黏液,在放大镜下,能看到液体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符文,这些符文扭曲变形,像是被打碎后又强行拼接在一起,老学者辨认了许久,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他说,这些符文组成的,是传说中的《时间税典》。我们从未听说过这部典籍,老学者解释道,据古籍残卷记载,《时间税典》是一种存在于时间裂隙中的“恶法”,它的核心不是维护秩序,而是“掠夺”——掠夺生命的时间、历史的记忆、文明的传承,将一切有价值的“时光印记”转化为滋养自身的能量。
我们看着那些《时间税典》酸液滴落在亘古岩上,每一滴落下,岩石表面都会冒出一缕极细的白烟,白烟散去后,岩石便会留下一个小小的凹痕。起初,这些凹痕微不足道,可随着酸液不断分泌、滴落,凹痕越来越深,越来越大,原本坚硬如铁的亘古岩,在酸液的腐蚀下,竟然像豆腐一样脆弱。更可怕的是,酸液不仅在腐蚀岩石,还在“篡改”文字的意义。有一次,我看到一滴酸液恰好落在“劳”字的“力”字旁,酸液蔓延开来,将“力”字旁的一捺腐蚀成了弯曲的形状,原本象征“力量”的笔画,瞬间变得像一条蜷缩的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