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平县西郊,兴国路。
壬子巷。
一条又窄又深的老巷。
壬子巷的尽头,有块小小的空地。
空地上,有一个又矮又小四处漏风的破棚屋。
棚屋四周,胡乱地堆放着一些破铜烂铁塑料瓶和纸壳什么的。
棚屋门口,停着一辆破旧的板车。
板车上,也搁着些塑料瓶和纸壳。
板车旁有张竹椅子,竹椅上坐着一个黑影。
黑影怀里,紧紧地抱着一个包包。
这个包包,正是一个多小时前,阿云被抢走的那个包包。
暗夜沉沉。
四周没有一丝亮光。
一阵比一阵紧的咳嗽不断从黑漆漆的棚屋里传出。
八一……八一……苍老又虚弱的呼唤。
爷爷,我在,我在!
黑影站了起来。
他钻进棚屋,把抱紧在怀里的包包,悄然又快地塞进角落的那口大缸里,再蹑手蹑脚地盖上缸盖。
然后,他划燃火柴,点亮了床头的蜡烛。
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躺在一张铺着稻草的木板床上。
八一……老人形容枯槁,但那双老眼,即使是在如此昏暗的烛光下,也如寒潭一样清澈,英武逼人。
爷爷!
被唤做八一男孩在床边坐下,轻轻握住老人干瘦的手。
你刚才去哪了?爷爷叫你半天也叫不应!
我……我找同学耍去了。
八一的眼神明显地闪躲了一下。
咳咳咳……老人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喉咙和肺部拉风箱一样闷响。
爷爷!爷爷!
八一一遍一遍上下轻抚老人的胸膛,帮着老人顺气。
半响,老人总算是顺过气来了。
八一,你把里面那个红色的盒子和那套军装,帮爷爷拿过来。
老人指着旁边的那个老木柜子。
八一拉开柜子,最上格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旧军装和一顶军帽,军装旁边放着一个长方形的红色鞋盒。
八一知道,那个红色鞋盒里,装着爷爷的四枚军功章。
三枚解放战争的,一枚朝鲜战争的。
还有一本已经黄的抗美援朝志愿军的退伍证。
他小心翼翼地把军装和盒子捧到爷爷的枕边。
八一,爷爷这次是真的要走啰……
爷爷!
八一,听爷爷讲完。
老人喘着粗气,吃力地朝八一摆摆手:爷爷这一辈子也只有这几样东西留给你。
一个是纸盒里的这些军功章和爷爷的退伍证。
爷爷希望你永远记住,你是一个革命军人的后代,无论你活成了哪样,你都要做努力做一个好人。
一个就是院子里的那辆板车。
你三岁时,你爸你妈离婚,把你扔给爷爷都走了,爷爷就是靠着这辆板车穿街走巷捡垃圾,把你拉扯大的。
你今年高一了,爷爷已经把你高二和高三的费用,都提前交给学校了。
爷爷走后,三年高中,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你必须要坚持上完。
如果高考考上了,娃儿,你要自己想办法勤工俭学念大学。
考不上,也没得关系,这辆板车,是爷爷留给你最后的退路。
八一,爷爷要你记住,只要你是个正直的人,善良的人,你无论怎么活,你都不丢人!
……
爷爷,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会想办法借钱,我明天天一亮就带你上医院去治病去!
你会没事的……
老人笑了:八一,我的憨孙娃子!
你一个娃儿家家哪里去借钱嘛?谁又会把钱借给我们嘛?
你莫管,爷爷,我自有办法!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救你!
你个憨娃儿!
爷爷不怕死!
爷爷也不能给你添麻烦。
老人望着眼前的孙子,满眼的疼爱与怜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