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蒸腾如笼。
武定侯府深宅之内,冰山在青铜兽炉中缓慢消融,丝丝凉气却压不住郭勋心头的烦躁。
这些日子真是邪了门了,先是侵占虎贲左卫房舍的事儿被张嵩和郑一鹏捅到了御前,皇帝虽然没传自己进宫,但是事后宫里传出消息,待席书、张嵩和郑一鹏退出殿后,皇帝起的将茶杯给摔了。
他斜倚在紫檀木嵌螺钿的罗汉榻上,身着冰蚕丝常服,指尖捻着一串油亮的伽楠香佛珠,眉宇间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鸷。
窗外蝉鸣聒噪,更添几分烦闷。
“侯爷,”
心腹管家轻手轻脚趋近,双手捧上一封火漆密封的书信,声音压得极低,“太原,八百里加急,张指挥使的亲笔。”
郭勋眼皮微抬,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闪过。
他接过信,挥退左右。
指尖挑开火漆,展开信笺。
字迹略显潦草,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仓惶与惊惧:
卑职张寅泣血百拜侯爷尊前:
惊闻新任巡按马录,阴鸷狠戾,竟于暗中重启正德十八年旧案!
其遣心腹密查五台黄册底簿,更以卑职乡音为饵,秘召陕西洛川、鄜州刁民老朽入晋指认!
又提审犬子大仁、大义,施以诡计,意欲坐实卑职乃李福达之污名!
其用心之毒,手段之诡,令人指!
卑职蒙侯爷再造之恩,方有今日,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然马录此獠,分明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其穷追猛打,所图非仅卑职一人,实乃欲借卑职项上人头,攀扯侯爷清誉,动摇侯府根基!
此风若长,侯爷威严何存?阖府上下,何以自处?
伏乞侯爷念及昔日情分,怜卑职一片赤诚,施援手!
或致书训诫马录,令其知难而退;或于御前缓颊,将此案压下。
卑职阖家性命,尽悬于侯爷一念之间!
惶悚待命,泣血再拜!
卑职寅顿百叩
“砰!”
一声闷响!
郭勋手中的伽楠香串狠狠砸在黄花梨炕几上,上好的珠子顿时崩裂数颗,四散飞溅!
“马——录!”
郭勋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额角青筋暴跳,眼中怒火熊熊,几乎要喷薄而出!
那张保养得宜的贵戚面庞,此刻因暴怒而扭曲狰狞,“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悖之徒!
区区五品巡按,安敢如此!
查黄册?召刁民?提审人犯?步步紧逼,招招致命!
这是要掘根!
是要打本侯的脸!”
他猛地站起身,在铺着猩红波斯地毯的厅堂内焦躁地踱步。
这个案子不是结了么?怎么又翻出来了?
他当然不知道张寅的底细,他如果知道,自己就真完了。
只是张寅不能倒!
张寅若倒,拔出萝卜带出泥,他郭勋也必然惹一身腥臊!
更可恨的是,马录此举,分明是借题挥,挑战他武定侯府的权威!
一个御史,竟敢将刀锋指向天子近臣?!
此风绝不可长!
王升虽然办了事,却没办成。
还有这张嵩和郑一鹏。
现在又来了马录。
真是流年不利,自己今年犯小人?
郭勋强忍着慌乱,让自己静下心来。
这件事绝对不能捅到御前。
只是该怎么办?得好好想想。
训诫?压下?郭勋停下脚步,眼中寒光闪烁。
张寅这蠢货,已被吓破了胆!
马录既已查到如此地步,岂是区区训诫能挡?唯有以势压之!
以他武定侯的赫赫威名,天子近臣的煊赫地位,一封书信,便是千钧重担!
他马录纵有十分胆气,也要掂量掂量,是否扛得起得罪本爵的后果!
他这顶乌纱,还想不想戴?!
“郭福!”
郭勋厉声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