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微微抬手:“起来,坐着说话。
君臣之间,不必动辄跪拜。”
他示意张大顺,“给王卿换盏热茶,暖暖身子。”
王升依言起身,重新落座,捧着张大顺奉上的热气腾腾的贡茶,暖意从指尖蔓延,却更添了他心中那份翻腾的冲动。
他偷偷抬眼,望向御榻上的天子。
皇帝的面容略显清瘦,眼神却异常沉静深邃,如同不见底的古潭。
那份温和与关切,不似作伪。
他喉结滚动,嘴唇翕动了几下,那句几乎要冲口而出的话,在舌尖滚了几滚,终究还是被巨大的恐惧压了回去——郭勋那深不可测的权势,还有言语中的警告,如同冰冷的铁索,瞬间又将他牢牢捆住。
他垂下眼,盯着杯中沉浮的碧绿茶芽,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臣……臣只恐才疏学浅,有负陛下重托……于山西边务,臣……”
朱厚照静静地看着他,将王升眼中那剧烈的挣扎、那份欲言又止的痛苦尽收眼底。
暖阁内一时静极,只有熏笼里炭火的微响和窗外愈凄厉的风雪声。
他端起自己面前的白玉茶盏,轻轻呷了一口,放下时,白玉盏底与紫檀小几相触,出“笃”
的一声轻响,在这寂静中格外清晰。
“王卿,”
朱厚照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目光如探针般刺向王升,“朕虽在这九重宫里窝着,也知道边镇上的差事难办。
可光知道难办顶个甚用?实打实的,全靠你们这些做臣子的在外头支应着。
你们在外头,就如我的眼耳一般,有甚好藏着掖着的?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直管照实了说与朕听。
便是出些差错儿,改了便罢,休要畏畏尾的——怕甚么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