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画舫,顶楼香闺。
薛素素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张居正也不来?”
她轻声自语,嗓音里透着一丝惋可。
“张阁老心力交瘁,积劳成疾,不来倒也罢了。可这京中权贵云集,能与他张居正相提并论者,又有几人?少了他,这场义卖,终究是缺了几分分量。”
薛素素的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点,随即,她想起了那个叫范哲的商人。
“区区一个商贾,也敢拒了我的帖子?”
薛素素的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落在陆竹身上。
“陆竹,是你这丫头,把人得罪了?”
一句话,便让陆竹心虚地低下了头,却仍嘴硬辩解:“主人明鉴,是那范哲无礼在先!他说……他说范氏商行从不做青楼的生意,不屑与主人为伍!”
“哦?”
薛素素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轻笑出声。
“楚国范氏,世代经商,最是精明。买卖不成仁义在,哪有将送上门的人脉往外推的道理?你这傻丫头,还敢诓我。”
她伸出玉指,在陆竹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咚”的一声。
陆竹立刻垮了脸,委屈道:“主人,奴婢知错了。要不……奴婢再去一趟范府,定要那范哲接下帖子!”
“不必了。”
薛素素摇了摇头,眼底的玩味愈发深邃。
“一个区区大明总掌柜,还不配我薛素素递两次帖子。除非……”
她的声音拖长,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慵懒。
“来的是范氏商行真正的主人。”
陆竹眼睛一亮:“主人是说,当今的晋公范立?”
“你这丫头,总算开窍了。”薛素素又弹了她一下,目光却飘向了窗外结着薄冰的秦淮河,幽幽道:“楚国范氏真正的主人,从始至终,都只有那一个……”
她的声音轻得仿佛梦呓,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乱臣贼子,范立!”
……
“阿嚏!”
范立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一旁抱着“女儿”貂蝉的吕凤超,立刻嫌弃地转身,与他拉开了三尺距离。
“有病就去找于神子治,别过了病气给女儿。”
范立的脸黑了黑。
明明是逢场作戏,假扮夫妻,可吕凤超这声“女儿”,却叫得无比自然。
他瞥了一眼被吕凤超护在怀里的貂蝉,小脸红扑扑的,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一丝奶渍。
“她……喝奶了?”范立没话找话。
“当然。”
吕凤超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不喝奶,难道跟着你我吃米饭青菜?”
范立一阵语塞。
他这个“爹”当得确实甩手,来大明一个多月,竟连孩子吃什么都没留意过。
他鬼使神差地又问了一句:“你喂的?”
话音刚落,吕凤超那张清丽的脸颊,“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
“范立!你想死吗?!”
她又羞又怒,压低了声音骂道:“我……我怎么喂?二叔早就备下了三个奶娘轮流照看,你这个白痴!”
原来如此。
范立这才明白,家里的事,根本无需他操心,早已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正说着,于神子端着一个小木盒走了进来。
“公子,该用药了。”
伪形丹。
一日一粒,连服三日,可保一月容貌变幻,天衣无缝,非是障眼法,而是从根本上改变,任谁也瞧不出破绽。
如今的范立,虽依旧俊朗,却褪去了那份权臣的阴鸷,多了几分商人的精明与江湖的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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