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药库内弥漫着陈年药材的醇厚香气,混合着淡淡的樟脑味,在空气中凝结成厚重的味道。钟离忧正踮着脚尖在最高层的药柜上摸索,他那双曾精准拿捏过无数药材的手,此刻因年岁已高而微微颤抖。那药柜足有两人高,黑檀木的柜身被岁月打磨得光滑油亮,顶层积了层薄灰,细密的尘埃在从窗棂斜射进来的阳光中飞舞,老太医的指尖在灰尘上划出几道清晰的痕迹,仿佛在书写着某种古老的密码。他眯着昏花的老眼,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试图辨认药罐上褪色的标签——“霓裳“二字已经模糊得只剩半边,墨迹在时光的侵蚀下变得斑驳,倒是罐底“南宫禁方“的朱砂印愈发鲜艳,红得像刚凝固的血,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咔嚓“!
身后突然传来脆响,像是某种干燥的东西被踩碎,钟离忧心头一跳,慌忙转身,腰间悬挂的药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老四澹台鹊不知何时溜了进来,正踩在他珍藏的《南宫药典》上掏药罐子。那本用鲛绡装订的孤本古籍此刻可怜巴巴地摊在地上,米白色的鲛绡书页薄如蝉翼,边缘已经微微泛黄发脆,书页间夹着的干花标本簌簌往下掉,有几片脆弱的花瓣一碰就化作了粉末。更可怕的是小娃娃鹿皮靴底还沾着泥巴,褐色的泥点在“妇科圣方“那章留下个清晰的小脚印,像是在洁白的宣纸上拓下了个丑陋的印记。
“小祖宗!“老太医一个箭步冲过去抢救典籍,花白胡子气得直翘,如同受惊的鸟羽,“这可是前朝孤本!当年南宫太医局焚毁时,老朽拼死才抢出这一册!“他说着就要去拎老四的后领,粗糙的手指已经触到了小娃娃的衣料,却见小娃娃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抖出把银刀——刀柄上缠着的红绳,正是太医院专用的“避瘟结“,红绳上还系着个小小的桃木葫芦,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知道呀~“老四从罐子里挖出坨紫色药膏,那药膏质地黏稠,泛着奇异的光泽,顺手抹在老太医胡子上。那药膏触须即化,像是活物般顺着胡须蔓延,眨眼间把花白胡子染成了荧光粉,在阴暗的药库中显得格外扎眼,“所以我才来借点'胭脂醉'嘛!“说着又抠了一大坨,这回抹在了自己的眉毛上,两条眉毛瞬间变得粉嫩鲜艳,顿时成了个眉飞色舞的小妖怪,却又透着几分狡黠的可爱。
钟离忧的胡子瞬间变成了荧光粉,像是顶着一团跳动的火焰。他刚要发作,胸腔里的怒气已经涌到了嗓子眼,却见小娃娃从腰间锦囊里掏出个琉璃瓶。瓶子不过拇指大小,晶莹剔透,里头晃荡着几滴晶莹的液体,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如同把彩虹锁在了里面:“用这个换!太子殿下打喷嚏时掉的眼泪,我收集了半个月呢!“瓶底沉着几粒金粉,拼成个歪歪扭扭的“烬“字,笔画间还沾着细小的闪光粉末。
老太医的手猛地顿住,伸出去的动作僵在半空。太子对女子脂粉过敏的怪症困扰太医院多年,宫中太医们尝试了无数药方都束手无策,若真能分析出这泪液的成分......他枯瘦的手指微微发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想起《南宫异闻录》里那段记载:“情丝绕毒发,唯中者泪可解“,书页上那行模糊的字迹此刻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成交!“他一把抢过琉璃瓶,指腹擦过瓶身时,竟有种奇异的灼热感,像是握着块刚从火里取出的烙铁。再抬头时,老四已经蹦到门口,小小的身影灵活得像只猴子,回头冲他咧嘴一笑:“对啦,那药膏叫'霓裳变色膏',遇水会变蓝哦~“小虎牙在阳光下闪着狡黠的光,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门外。
话音未落,窗外泼进来一盆洗药罐的污水,带着浓重的药味和湿气。钟离忧低头一看——自己前襟赫然浮现出个完整的南宫太医局徽记!那朱雀纹的每根羽毛都清晰可见,细密的纹路仿佛天生就长在布料上,喙间叼着的药草甚至还滴着“水珠“,晶莹剔透,仿佛一触即落。更绝的是,随着水渍扩散,徽记下方渐渐显出几行小字:“永昌七年禁方,擅用者诛九族“,字迹古朴,带着淡淡的威严,让人不寒而栗。
老太医腿一软,差点跪在药柜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