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了晶体碎片,拼成一张覆盖整面墙的网格。
每个碎片里都嵌着个人影,有王阿姨,有小李,还有那个穿校服的女孩。
他们的眼睛睁着,却没有焦点,像被抽走了灵魂的玩偶。
“你终于来了。”
老张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个镊子,正把新的晶体碎片嵌进网格里。
他的手臂上爬满了果实的纹路,像层透明的铠甲。
“为什么?”
沈溯的声音在抖。
“晶体文明的记忆告诉我,混乱是宇宙的终极命运。”
老张笑了,笑容里没有温度,“但他们找到了对抗熵增的方法——把所有意识编入秩序之网。
你不觉得这样很好吗?没有痛苦,没有困惑,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举起镊子,镊子尖夹着的碎片里,嵌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像极了沈溯自己。
“你看,这是为你准备的位置。”
老张指着网格的中心,“你是第一个同时拥有人类和晶体记忆的人,天生就该是秩序之网的核心。”
沈溯突然想起晶体文明的另一段记忆——不是网格,不是秩序,是片星空。
有个晶体人站在城邦边缘,望着满天星辰,说“如果所有的光都排成直线,那宇宙该多无聊啊”
。
他握紧口袋里的碎片,转身冲向仓库大门。
身后传来老张的怒吼,网格里的人影开始剧烈挣扎,碎片碰撞的声音像无数块玻璃同时碎裂。
跑到巷口时,沈溯回头望了一眼。
仓库的窗户里,幽蓝的光突然变成了红色,像团燃烧的火焰。
他不知道那是秩序之网崩溃了,还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正在诞生。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条新短信,件人未知,内容只有一句话:“熵,从来都不是敌人。”
沈溯抬头望向天空,朝阳正从云层里钻出来,把光洒在城市的屋顶上。
广场方向传来整齐的口号声,越来越近。
他不知道该往哪走,只知道必须跑下去——为了那些不那么整齐的齿轮,为了那些会偏离轨道的钢板,为了每个偶尔想打破秩序的瞬间。
他的口袋里,那块晶体碎片突然烫,像有颗小小的心脏在里面跳动。
沈溯在地铁隧道里狂奔时,靴底碾过的碎石出牙齿酸的脆响。
应急灯在混凝土拱顶投下惨白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被拖拽的破布。
身后的脚步声还在响,不是广场上那种整齐划一的正步,而是某种更沉重的东西——像有人拖着铁链在追赶,每一步都震得隧道壁簌簌掉灰。
他拐进条岔路,扶着冰冷的墙壁喘气。
工装口袋里的晶体碎片烫得惊人,像揣了块烧红的烙铁。
皮肤下的血管突突直跳,不是他自己的节奏,而是某种规律的震颤,和隧道深处传来的地铁进站预告声莫名合拍。
“滴——滴——”
站台的提示音突然响起,可这是条废弃了十年的备用隧道。
沈溯猛地转头,看见远处的黑暗里亮起两束光,不是地铁的大灯,是两团幽蓝的光晕,正沿着铁轨缓缓移动。
光晕里隐约有个人影,举着块怀表,表链在光线下晃出细碎的银线。
他认出那是老张的怀表。
上周在修表摊,他见过表盖内侧的花纹——不是寻常的雕花,而是和晶体碎片一样的网格纹路。
光晕越来越近,沈溯才现那不是一个人。
光晕里的人影在分裂,像被打碎的镜子,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四个,最后化作一片蠕动的影子,每个影子的手里都举着块怀表。
表盖同时弹开,露出里面的表盘,指针不转,表盘上却爬满了透明的藤蔓,和研究员手臂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秩序不需要逃兵。”
无数个老张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在隧道里回荡,“你的记忆里藏着晶体文明最珍贵的东西——你见过熵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