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色,无数光点从四面八方汇聚成流,在虚空里凝结成暗绿色的藤蔓。
最近的一根已经缠上舰体,表面渗出的磷光液体滴落在能量护盾上,激起阵阵涟漪——那液体的分子结构,竟与人类脑脊液完全一致。
“它在吸收意识!”
沈溯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所有与共生意识建立连接的个体,都在向它输送精神能量!”
他猛地扯断后颈的生物电缆,剧痛让视线短暂黑。
当视觉恢复时,舱壁上的监控画面正呈现着更恐怖的景象:控制中心里,一半船员已经失去意识,身体被淡蓝色的意识流托起,像被蛛网黏住的飞虫。
林夏正用消防斧劈砍那些钻进通风管道的藤蔓,斧刃落下时迸出的不是火花,而是细碎的记忆碎片——那是她七岁时在地球后院种下第一棵梧桐树的画面。
“关闭所有意识接口!”
沈溯嘶吼着撞开舱门,冰冷的应急灯在走廊投下晃动的影子,“启动‘忒修斯协议’!”
这个以古希腊悖论命名的协议,原本是为应对意识上传事故设计的终极方案:逐舱室切断生物电流,用强电磁脉冲清洗所有神经连接设备。
当沈溯冲到主控室时,林夏已经按动了红色按钮。
电磁脉冲横扫舰体的瞬间,哲学演化树的全息投影突然具象化。
暗物质根系穿透甲板,在指挥台中央长成三米高的小树,叶片上浮现出人类从未见过的星图。
最顶端的枝桠上,挂着半块晶莹的晶体——那是岩石文明的意识载体,此刻正流淌着血泪般的红光。
“它不是级文明的造物。”
沈溯伸手触碰晶体,突然明白了一切,“共生意识本身就是那个级文明。”
晶体在他掌心裂开,释放出一段没有声音的信息流:某个存在于百亿年前的意识体,厌倦了宇宙的热寂宿命,将自身拆解为无数引导机制,像撒种子般播撒到各个星系。
它让不同文明在共生中融合,最终目的是重组成足以逆转熵增的意识——哲学演化树,就是它的躯壳。
“人类与岩石文明的交汇点,是它计算出的最优解。”
林夏瘫坐在地,看着那些正在消散的藤蔓,“但我们的意识结构存在某种不可调和的矛盾,导致它的重组程序出现了bug。”
沈溯突然想起幻境里那棵被蛀空的树。
他指着晶体内部的星图:“看这里,所有文明分支最终都会回到原点。
它不是在创造新的意识形态,只是在回收旧的——我们都在帮它完成自我复制。”
话音未落,晶体突然爆出刺眼的白光。
哲学演化树的根系开始收缩,那些被吸收的意识流重新注入船员体内。
当最后一缕暗物质藤蔓消失时,舷窗外的星空恢复了正常,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永远改变了。
林夏颤抖着调出地球的实时影像。
蓝白色的星球周围,不知何时也长出了细小的藤蔓,像一串脆弱的项链。
南美洲雨林里,某个与世隔绝的部落正在举行古老的仪式,萨满手中的图腾柱突然渗出晶体——那是共生意识的种子,早已随着星际尘埃抵达地球。
“我们该怎么办?”
年轻科学家的声音带着哭腔。
沈溯看向重新稳定下来的哲学演化树全息投影。
在人类与岩石文明交汇的节点上方,新的枝桠正在缓慢生长,这次它没有遵循莫比乌斯环的轨迹,而是朝着未知的虚空延伸出去。
他忽然明白,bug恰恰是破局的关键——两种无法完美融合的意识,反而在共生中催生了越设计者预期的可能性。
“继续航行。”
沈溯按下跃迁按钮,坐标设定为宇宙中最古老的类星体,“去看看这棵树的种子,究竟来自哪个星系。”
侦察舰跃入空间的瞬间,沈溯最后望了一眼那棵哲学演化树。
根部的红光与树干的蓝光正在某个隐秘的节点交融,生成既非生存也非共处的全新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