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个借口让他在熵增风暴中幸存,代价是失去了对温度的感知——从此世界在他眼里只剩下形状与结构。
当接驳器与晶体的谐振端口对接时,沈溯感觉大脑像被投入滚烫的溶液。
无数几何图形在意识里炸开:克莱因瓶里流动的彩色光线,分形结构组成的森林,还有永远在自我交叉却不相交的四维线条。
他试图捕捉那些光影,却现自己的思维正被拉成一条细长的线,沿着某个看不见的维度延伸。
“你们……有死亡吗?”
他用意识问,惊讶地现自己的想法自动转化成了一组旋转的双曲面。
晶体里的光影停滞了o3秒,这是膜文明最长的一次迟疑。
随后,无数细小的光点从四面八方汇聚,组成一个不断扩张的圆,边缘逐渐模糊成雾状——那是二维世界的“消散”
。
“消散=回归初始拓扑。”
解析系统的文字带着电流杂音,“无悲伤,仅参数重置。”
沈溯的意识剧烈震颤。
他突然想起女儿五岁时画的第一张画,一个用蜡笔涂成红色的太阳,边缘歪歪扭扭。
那时他告诉女儿:“太阳是圆的,因为圆是最完美的形状。”
现在想来,那不过是三维生物对宇宙的狭隘解读。
“意义是三维的幻觉。”
膜文明的光影突然变得急促,组成一行扭曲的文字,“熵增=唯一常数。”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进沈溯的记忆深处。
二十年前的熵增风暴中,他曾亲眼看见战友的身体在高能粒子流中分解,不是化为灰烬,而是变成无数漂浮的几何碎片——三角形的手指,圆形的眼球,圆柱形的骨骼。
当时他以为那是死亡的恐怖形态,现在才明白,那或许是宇宙最本真的模样。
情感晶体突然出刺耳的尖啸,表面浮现出从未见过的复杂图案:一个由无数微小黑洞组成的曼德博集合,每个黑洞里都嵌套着旋转的星云。
沈溯的视网膜上,解析文字开始疯狂闪烁:
“检测到高维扰动。”
“三维意识正在拓扑化。”
“警告:共生阈值即将突破。”
他猛地从接驳状态中挣脱,胸腔里的心脏疯狂跳动,每一次收缩都带来玻璃摩擦般的疼痛。
实验室的灯光开始忽明忽暗,墙壁上的分子钟显示时间流正在变慢——秒针走过一格的时间里,他数清了自己17次心跳。
“沈教授!
您的左臂!”
林夏的尖叫让他回过神来。
沈溯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臂,血液瞬间冻结。
从接驳器延伸出无数银色的细线,像活物般钻进皮肤,在手臂上织出半透明的网格。
网格覆盖的区域,皮肤正逐渐变得透明,能看见骨骼的轮廓变成了六边形的棱柱。
“他们在重构我。”
他说,声音里没有恐惧,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
那些网格带来轻微的刺痛,像无数细小的笔尖在绘制新的身体地图。
晶体里的光影突然组成一个巨大的问号,边缘泛着柔和的蓝光。
沈溯明白,这是膜文明在询问:是否接受共生?
他想起导师临终前的话:“宇宙的终极奥秘,藏在维度的裂缝里。”
那时他以为是指物理规律,现在才懂得,那是对意识本质的预言。
人类用情感构筑的意义之塔,在熵增的洪流中不过是暂存的沙堡,而膜文明的几何意识,或许是更接近宇宙真相的存在形态。
“林夏,记录参数。”
沈溯抬起正在透明化的左手,看着皮肤下逐渐显现的六边形骨骼,“共生开始的时间,是现在。”
他再次将意识接入情感晶体,这一次没有抗拒那股将思维拉成线条的力量。
无数光影在意识里流动,他开始理解膜文明的“快乐”
——不是多巴胺的分泌,而是两条平行线在非欧空间里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