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贵客,岂敢言费?都是些本地土产,不值几个钱,不值几个钱!”
“土产?”
汤杰冷笑一声,指着那盘精致的江南点心,“这玩意儿也是榆林土产?老子一个侯爵二品武将,年奉两千两,在京城也未必敢常吃!
还有这酒,是山西的老汾酒吧?好家伙,这‘土产’跑得够远的!”
刘千户见势不妙,赶紧打圆场:“汤军门息怒!
王县尊也是一片好心!
这……这不是想着您远道而来,风尘仆仆的,喝点好酒解解乏……”
“风尘仆仆?”
于谦终于开口了,“某一路所见,尽是饿殍遍野!
是草根树皮!
是官吏盘剥,是民不聊生,二位倒好,在这灾荒之地,锦衣玉食,歌舞升平!
这顿饭,吃的是民脂民膏,喝的是灾民的血泪!”
王知县和刘千户的脸瞬间白了,冷汗涔涔而下,求助的眼神看着汤杰。
他们虽然不知道这个文弱的老书生是谁,可看汤杰对他的态度,就知道此人身份定然不凡。
尤其是他们带来的这个孩子,连身为侯爵的汤杰都对他毕恭毕敬,想来身份更加然。
朱见沥默默地走到桌边,伸出小手,拿起一块精致的糕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没有吃,只是低头看着那块雪白的糕点,又抬头看看王知县和刘千户那油光满面的脸,再想想白天那个饿得连草根都嚼不动的婴儿……小小的眉头皱得紧紧的,眼神里有困惑,有愤怒,更有一种越年龄的沉重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他忽然把那块糕点,轻轻地又放回了盘子里。
动作不大,却像一块巨石砸在了在场所有官吏的心上。
“本公子……不饿。”
朱见沥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堂,“于师父,汤师父,我们回房吧……”
说罢,他转身就走,小小的背影挺得笔直。
汤杰对着满桌酒菜,“呸”
地啐了一口,指着王、刘二人骂道:“你们这帮孙子,等着!
老子回头再跟你们算账!”
然后赶紧追着朱见沥出去了。
于谦冷冷地扫了面如死灰的二人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大明律》,‘坐赃论罪’!”
也拂袖而去。
留下王知县和刘千户呆若木鸡地站在满桌佳肴前,刚才还香气四溢的烤乳猪,此刻在他们眼里,仿佛变成了一具具灾民的尸体。
驿站外,夜风中隐约传来灾民压抑的哭泣声。
朱见沥房间的油灯,亮了一夜。
他盘腿坐在土炕上,面前摊开一本粗糙的麻纸本子,手里紧紧攥着一支小小的硬毫笔。
微弱的灯光映着他专注的小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白日里看到的景象在脑海中翻腾:龟裂的土地,枯死的禾苗,妇人塞给婴儿的草根,孩子们敲砸树干的绝望…还有于师傅手中的硬饼,汤师父偷偷塞给他的肉夹馍…以及父皇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他咬着笔杆,苦苦思索着。
该怎么救他们?怎么让土地不再干裂?怎么让粮食多起来?怎么在没饭吃的时候不至于饿死?
忽然,窗外屋檐下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
声。
他好奇地凑到窗缝边望去,借着微弱的月光,只见一只尾巴蓬松的小松鼠,正敏捷地从一个墙洞钻进钻出,小小的腮帮子鼓鼓囊囊,正一趟趟地往洞里搬运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松子、橡实。
朱见沥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对呀!
松鼠!
它们知道把好吃的藏起来,等到冬天没东西吃的时候再拿出来!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他幼小的脑海。
他立刻趴回炕上,提笔蘸墨,在麻纸本的第一行,工工整整地写下了他思考的成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