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六月的雨,下得黏黏糊糊,没完没了。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把这座帝国的心脏捂得又闷又潮。
皇宫外苑的松柏,平日里修剪得一丝不苟,此刻也被雨水打得蔫头耷脑,墨绿的针叶上挂满沉重的水珠,滴滴答答砸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
但这股子挥之不去的潮闷,却丝毫吹不进大本营地下深处那间灯火通明、如同巨大蜂巢般嗡嗡作响的核心作战室。
这里的热浪,是另一种滚烫的、近乎癫狂的躁动掀起来的。
空气里弥漫着雪茄的浓烈焦臭、高级清酒的甜腻气味,还有男人们亢奋的汗味。
巨大的长条会议桌旁,挤满了穿着笔挺黄呢军服、肩章将星闪烁的军官们。
平日里刻板的军容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领口扣子解开,袖子撸到手肘,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眼珠子瞪得溜圆,里面燃烧着赤裸裸的、近乎贪婪的火焰。
巨大的北亚-东南亚态势图铺满了整面墙。
此刻,代表苏联远东军力的那一片刺目的红色,正被几支粗壮的、代表德军进攻矛头的黑色箭头,狠狠地从西面贯穿、撕裂!
而代表日本帝国力量的深蓝色,在南方广阔的、资源标注为醒目的石油、橡胶、锡矿的区域,蠢蠢欲动!
“确认了!
柏林来的最高级别密电!
绝对可靠!”
一个头梳得油光水滑、戴着金丝眼镜的参谋次长,挥舞着手里薄薄的电报纸,唾沫星子喷得老远,声音因为激动劈了叉,“巴巴罗萨!
行动代号‘巴巴罗萨’!
德国人动手了!
就在几天之内!
三百万大军!
五千辆坦克!
斯大林那老毛子,完了!
他死定了!”
“轰——!”
作战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像一颗烧红的铁球砸进了滚油里!
“板载!
天皇陛下板载!”
一个矮壮如墩、满脸横肉的陆军中将,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茶杯跳起老高,里面的茶水泼了一地图。
他不管不顾,抓起桌上一个空了的清酒瓶子,狠狠摔在墙角!
“哈哈哈哈哈!
斯大林完了!
西伯利亚!
那广袤的土地!
无尽的资源!
是我们的了!”
“南进!
南进!
障碍扫清了!”
另一个瘦高个、眼神锐利如鹰的海军中将,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差点打到旁边同僚的鼻子,“石油!
橡胶!
锡矿!
就在眼前!
荷属东印度!
马来亚!
菲律宾!
那些白皮猪的殖民地,像熟透的果子一样等着我们去摘!
帝国百年国运!
在此一举!”
狂热像瘟疫一样蔓延。
平日里道貌岸然、讲究“武士静气”
的将军们,此刻丑态百出。
有人解开皮带扣,把沉重的军刀咣当一声扔在桌上,跳上椅子,指着东南亚的地图,唾沫横飞地划分着想象中的势力范围。
有人干脆抓起桌上的战况简报,哗啦啦撕成碎片,像撒纸钱一样抛向空中,狂笑着:“毛子的威胁!
见鬼去吧!
帝国!
前进!”
碎片雪花般飘落,落在他们汗水涔涔的头顶、肩章上。
一个年轻的少佐参谋,大概是兴奋过头了,竟一脚踩上了摊在桌边的巨大西伯利亚地图,靴底沾着的雨水和泥污,在广袤的冻土平原上留下一个肮脏的印记,他兀自不觉,还在指着地图狂吼:“看!
赤塔!
海参崴!
伯力!
这些重镇!
毛子兵一走,就是空壳!
关东军的勇士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