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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嵩?可是那位礼部侍郎?他竟敢……”
“这书生好大的胆魄!
登闻鼓啊,有几年年没响过了吧?”
“看他样子不像作假,怕是真有冤情……”
“……”
林江端坐堂上,面沉如水。
他审视着堂下的年轻人,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惯有的冷峻:“岑回,你状告当朝大员,非同小可。
你口口声声说有证据,证据何在?”
岑回抬起头:“回大人,证据关乎重大,牵涉甚广。
非臣不信大人,实乃此事干系非常。
唯有面见圣上,臣方能当场呈上,确保万无一失!”
林江沉默片刻,依照律例,沉声提醒:“你可知,敲响这登闻鼓,依《大诰》,无论案情虚实,你皆须先受五十笞刑?此乃祖制,意在警示,非天大冤屈,不可轻动此鼓。”
“臣明白。”
岑回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林江的目光在他苍白却坚毅的脸上停留片刻,语气加重了几分:“五十笞刑,非同儿戏。
荆条无情,筋骨难抗。
多少壮汉受此刑后,非死即残,终身卧床者亦不鲜见。
你一届文弱书生,可能承受?这前程性命,你……当真考虑清楚了?”
岑回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不公与自身的决绝一同吸入肺腑。
他再次叩,额头触碰冰冷的地面,出清晰的声响,再抬头时,眼神如磐石般坚定:
“臣,考虑清楚了!
就算是死,臣也要拼得这残躯,上达天听!
求一个公道!
求一个朗朗乾坤!”
一个“死”
字,被他以如此平静而决绝的语气道出,竟比声嘶力竭的呐喊更令人心惊。
堂外围观的人群中,不知是谁,被这书生的气节所感,忍不住高喊了一声:“岑兄!
你要撑住啊!”
这一声,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林江眼中掠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有欣赏,有凝重,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他声音斩钉截铁,回荡在公堂之上:
“好!
既然如此,本官依律行事!
来人!”
“行刑!”
命令一下,两名身材魁梧的行刑衙役应声而出,手中各执一根浸过水、泛着暗沉冷光的荆条。
岑回自行起身,走向堂中早已备好的刑凳。
他的步伐很稳,缓缓俯下身,将上半身贴合在冰冷坚硬的木质凳面上,双手紧紧抓住凳腿的前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单薄脊背上。
行刑衙役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高高扬起了手中的荆条。
那荆条划破空气,带着令人齿冷的尖啸声。
“啪——!”
第一下,重重地抽击在岑回的背脊之上!
岑回的身体猛地一颤,他闷哼一声,牙关瞬间咬紧,额头上青筋暴起。
那剧痛远他的想象,像是一道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皮肉筋骨之上,痛感直钻心扉。
不容他有丝毫喘息,第二下荆条已携着风声再度落下!
“啪!”
又是一声脆响。
旧伤叠加新创,痛楚呈倍数疯长。
岑回的嘴唇被他死死咬住,一丝殷红的血迹从唇角缓缓渗出,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目。
他的手指几乎要抠进坚硬的木凳之中。
荆条一次次扬起,一次次落下。
破空声,抽打声,以及岑回偶尔无法抑制从喉咙深处溢出的闷哼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惨烈而悲壮的画面。
汗水与背上渗出的血水混在一起,在背上洇开大片触目惊心的痕迹。
他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眼前阵阵黑,耳边嗡嗡作响,唯有那彻骨的疼痛无比清晰。
行刑过半,他的背脊早已皮开肉绽,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