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迅速浮起恰到好处的恭敬与一丝无奈:
“国公爷息怒。下官不过据实而陈,漕弊积重难返,非一日之功可解,更非一人之力可撼。正如国公爷所言,需朝廷雷霆手段,方能涤荡污浊。下官位卑,唯愿此番扬州之行,能尽绵薄之力,稍整盐政,亦是间接为国脉清源。”
就在杜延霖试探徐鹏举的同一时刻。
魏国公那顶奢华宽大的暖轿深处。
徐姑娘端坐其中,隔着一层厚厚的锦帘,将父亲与杜延霖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那双清冽如寒潭的眸子,此刻却闪烁着复杂难言的光彩。
当杜延霖那惊世骇俗、直指漕弊核心的言论传来时,她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震撼与……深深的敬佩。
“如此直陈漕弊……句句切中要害,字字惊心动魄……此人见识胆魄,当真世所罕见!”她心中低呼,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
“他所言‘运军困顿’、‘粮未离仓已遭剥皮’、‘盘根错节铁幕难破’……其撕开的何止扬州盐政?分明是整个江南赋税转运体系的脓疮!这等见识担当……”
然而,当她听到父亲那番“参他们一本”的豪言壮语时,徐姑娘眼中的敬佩瞬间蒙上了一层无奈的阴翳。
她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父亲……他根本就没听明白!
杜延霖那一番话,哪里是单纯在陈情漕弊?那分明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试探!
借漕弊之“势”,行投石问路之实!
父亲的反应,就像面对一篇精妙策论却只读出字面意思的蒙童,完全没领会杜秉宪字里行间那含蓄而犀利的深意。
这简直是……对牛弹琴!
其实,徐姑娘两度点拨杜延霖,是她和兄长商议而私下行事,故徐鹏举却是完全不知情。
是以,杜延霖此番字字珠玑的试探注定无功而返!
轿帘后,一丝焦急与惋惜瞬间攫住了徐姑娘的心。
她深知杜延霖身处何等险境,步步试探何其不易,他此刻内心的失望与茫然,可想而知。
而官场老练的张、周、郑、方等人一番细品后,却已大概窥出杜延霖的真实用意:
不过是想借机探探南京守备徐鹏举,究竟是敌是友罢了——
只是这庙堂棋局,又岂是“敌友”二字能简单区分的?
转眼间,就到了开船的吉时。
杜延霖、周正、郑晓与方时来四人各怀心思,貌合神离,步至水边,向岸上三位巨头拱手拜别:
“时辰已至,下官等就此拜别吕公公、张部堂、国公爷!定当竭尽全力,彻查此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