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底涌起。
中军大纛之下,旌旗无声地垂着,旗面的血色在晨光里微微泛冷。
帐前的守卫笔直而立,寒气凝在眉上,化作一层细霜。
帐内火盆正燃,淡淡的炭香与铁味混在一起。
萧宁坐在案后,身着一袭素黑朝袍,衣襟上并无金线装饰。
整个人却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沉稳气势。
他的面容在火光与晨光的交汇下显得更冷,仿佛连呼吸都带着一种克制的静。
赵烈立在他面前,盔甲上还沾着未化的霜花,那是他一早巡营回来的痕迹。
他站得笔直,却有些局促,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
“启禀陛下——”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夜里未眠,嗓音里混着疲惫。
“关于平阳的军情,属下已整理完毕。”
萧宁微微抬眼。
“说。”
赵烈的喉结轻轻动了动,他吸了一口气,却没有立刻开口。
手里的军报纸卷在掌心,边缘被他不自觉地攥皱。
那短暂的沉默,让帐中的空气愈发凝重。
萧宁察觉了。
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望着赵烈。
那双眼平静、深远,像是看透了人心,也像是给人留着台阶。
“有话,直说。”
萧宁的声音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推辞的笃定。
赵烈心头一震,他咬了咬牙,终是抬起头来。
“陛下——”
他顿了一下,那声“陛下”在唇齿间滚了一圈,才沉沉落地。
“陛下也在此多日。”
“就算属下不报,想必陛下对平阳的军情,也已看得七七八八。”
萧宁没有答,只是微微点头。
赵烈的声音低下去。
“属下有几句话,不敢说,却又不说不行。”
萧宁看着他,神情淡然。
“说。”
赵烈的唇线绷着。
他抬起头,目光里隐约有些迟疑,又似在衡量用词。
片刻之后,他终于开口。
“虽然……陛下如今振奋军心,平阳城内的士气也稳了下来。”
他的话一顿,眼神在沙盘上掠过,那一处处标记的红点,像是被鲜血染过的印记。
“可是——”
那一声“可是”,带着无奈与压抑,像是在冰面上砸开一条缝。
“咱们的人,还是太少。”
萧宁的目光微微一凝。
他没有说话,只是听。
赵烈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急促。
“属下今晨亲自去数了援军。”
“从夜到晨,点过三次。除却禁军、辎重与传令,能上阵的,不过一万。”
“一万。”
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苦涩。
“后续,也未再见援兵抵达。”
“探子来报,大疆国那边,昨夜已经开拔。”
“依照行军速度,只怕今明两日,便要兵临城下。”
帐内的火光在跳。
炭星在赵烈的话声间“啪”的一声炸开。
“若只有这一万人,加上城中不到三万的残军,总计也不过四万。”
“对面,足有三十万叛军。”
他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哑。
手指在桌边轻轻一抖,却又立刻收回,握成拳,贴在身侧。
“陛下……属下实在担心,这仗——怕是不好打。”
说完这话,赵烈再也不敢抬头。
他低着头,呼吸有些乱,心跳在胸腔里砰砰作响,几乎要撞出声来。
空气里一时寂然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