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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擎重不置可否,只道:“明日早朝,便是试水之局。”
“若天子收敛,我们按兵不动;若他真以为清流可托,敢在朝上放狠话——那后头,还有得他瞧的。”
林志远抿了口酒,望着案上烛火低语:
“王大人果然谋深。”
“如此下马威,不痛不痒,却又直入骨髓。既不致陛下颜面全无,又足以令其警醒——我等新党,依旧根深叶茂,不容轻动。”
他眼神微亮,言语间甚至浮出几分轻松:
“陛下想试探咱们,咱们也得让他看看,蛇虽出洞,但不是谁都能踩死的东西。”
王擎重看着林志远,神色中略带几分玩味:“如今你也明白了?”
林志远一笑,放下酒盏,躬身一礼:
“多谢王大人点拨。”
“若非今夜对坐,我只怕还在惶惶中自扰,疑神疑鬼,空耗气血。”
“如今酒过三巡,言辞尽吐,倒觉得天清地明了不少。”
王擎重不语,只伸手将几卷奏牍从桌案一角轻轻拢起,随手放入书匣之中。
“这局才刚开始。”他淡淡地道,“接下来,既要静观其变,也要择时出手。”
“清流能压的,是风声与口舌,压不住吏治与实事。”
“许居正不是不知。他若真要全盘接手,先得找齐三百人来补缺——咱们且看,他能不能凑齐一半。”
林志远听到这里,神情越发笃定。他举杯,再次敬道:
“王大人,我敬你一杯。”
“咱们新党这十余年,风雨兼程,未曾倒下;今日也一样,哪怕天子变心、清流得势,我们也定能逆风而行。”
王擎重略一点头,盏中微光映着他眼底的深色。
“所以,我才说——他若真是个聪明人,明日之后,便该收手了。”
“我们不动,已是容让;可若再试图前推,那就别怪这条蛇真的翻身咬他一口了。”
“年轻的帝王,总得吃几次教训,才知道帝位是冷的,权力是燥的,而百官……从来不是一纸圣旨就能掌控的。”
烛火摇曳,帘外夜色沉沉如海。
二人对坐一席,言辞交错,酒香清苦之中,却铺就了一场即将到来的庙堂博弈。
王擎重轻轻捻盏,语气不急不缓:
“明日之事,不过是第一道手笔。”
“天子若醒了——朝局还能安。若还执迷不悟,那就不是朝堂之震,而是江山之危了。”
“我倒想看看,他那‘斩蛇’的手,是不是够稳。”
……
深夜,酒尽茶凉。
王擎重未再多言,只命人将宴撤下,缓步送林志远至门前。
临别前,他忽而拍了拍林志远的肩:
“放心,这天还塌不了。”
“明日之后,你便会看见——谁才是真正支着这片天的人。”
林志远深吸一口气,郑重一礼,转身离去。
他心中已无半点慌乱,反倒升起一股莫名的期待。
明日早朝,五分之一空位——
他倒也想看看,天子在那空落落的太和殿里,作何表情。
而这,正是新党真正的回应。
不是请罪,不是低头,
而是,沉默之中的锋利一剑。
东曦初照,晨钟未鸣,禁中尚沉于薄雾之中。
乾宁殿外,宫墙肃静,羽林军悄然换岗,连地面上的霜气都尚未完全消散。
然而此刻,一道衣袍风度、神色肃重的身影,已悄然出现在了乾宁殿前的丹墀之下。
许居正。
这位方才被任命为“三相之首”的大相,今日破例未随百官一道入朝,而是在天子尚未起驾之前,便先一步来到宫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