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官吗?”
“是你死我活了吗?”
“可他们就是把我们——扔了!”
说着,他猛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砸下杯盏,低声骂道:
“他萧宁也是!”
“起初我们出策、献谋、帮他驳章、写奏本子,他可不是照用不误?”
“如今倒好,真到了封官的时候——他身边全是林志远、王擎重那些‘新才’。”
“我们?”
“一个个打发去做什么‘参诵抄写’、‘外调文吏’!”
“都不用说出口,谁不知道我们被他‘收拾’了。”
长孙川没有说话。
她低头轻抚着杯口,神情无波。
可元无忌知她心里也不好受。
她不是在意官职的人。
可长孙川向来自持于香山清誉,如今却被人扣上“旧派流余”的名头,连才名都被当作“危险因素”来对待。
这对她,才是真正的羞辱。
良久,她轻声道:
“也许……他真的不记得我们了。”
“他如今是天子,坐在龙椅上,看的是江山社稷。”
“我们不过是他求学时的‘故人’。”
“‘故人’,而已。”
王案游沉默了。
元无忌终于抬起头来。
他的目光像是一道久蓄的锋刃,缓缓看向窗外那轮被云遮住的月:
“可我们不是为了什么‘旧人情谊’才帮他的。”
“我们也不欠他。”
“当初帮他,是因为我们信他。”
“信他与众不同。”
“信他不是那种只会听马屁、信权臣的傀儡。”
“信他能为这大尧开一条新路。”
“可如今……”
他一字一顿地说:“他却亲手,把我们打出了那条路。”
王案游冷笑一声。
“是啊。”
“我们帮他修了桥,他自己过了,却把桥烧了。”
三人无言,风吹入窗,烛火微颤。
许久,长孙川才抬眼望着他们,语气极轻:
“你们……还愿意信他吗?”
王案游一怔。
元无忌没有立刻答,只静静望着她,半晌后缓缓开口:
“愿意不愿意……不重要了。”
“但我们该想一想——接下来,我们还能做什么。”
他目光沉定:
“若他真的已被新党控制,那我们该反击。”
“若他是在借势压旧,为后手布局……那我们至少得保住还愿相信他的人。”
“别等到许中相真被罢了,我们才想动。”
“到那时,我们就真的,连上朝的资格都没了。”
王案游点头:“行。你说怎么办?”
元无忌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等一个消息。”
“若他真要罢许中相——”
“那我们,就一起上书。”
“就算不被听,也要让全天下知道——”
“香山七子,不是哑巴。”
长孙川望着两人,眼中神色终于微动,轻声一笑:
“好。”
“我们这一次,赌他一次。”
“也赌——我们还不是废人。”
三人重新斟满酒,举杯对酌。
烛影之中,三盏酒光交错一处。
谁也未语。
可那杯中倒映出的,早已不是酒色——
而是那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的……一线希望。
酒肆二楼,灯火未灭,三人酒意沉沉,案上寂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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