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深一言不地脱下军帽,挂在墙上。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还在强行压抑着翻腾的怒气。
一股浓郁的饭菜香气,混合着淡淡的果香,飘入他的鼻腔,让他紧绷的神经松缓了些许。
他循着香味看去,只见林晚意正站在灶台前,系着围裙,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手法利落地切着一盘红彤彤、水灵灵的果子。
那果子他从未见过,鲜红欲滴,在昏暗的厨房里仿佛自带光芒。
她的侧脸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脸颊红润饱满,哪里有半点“风一吹就倒”
的病弱模样?
那两个女人嘴里的“狐媚子”
,此刻正把家里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温馨又充满了烟火气。
他的目光无意中一扫,落在了屋里晾着的一件衣服上。
那是一件天蓝色的确良衬衫,他记得,这是她从娘家带来的旧物,颜色早就泛白了。
可现在,那件衬衫的颜色鲜亮得如同崭新,在屋里都泛着一层柔和的光泽。
这件神奇的衬衫,和他手上离奇消失的伤口,还有她身上那闻不够的香气……
顾砚深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鲜明的对比,让钱嫂和李嫂那些恶毒的话,显得无比苍白可笑。
他心里的怒火,渐渐被一种陌生的、滚烫的情绪所取代。
那是心疼,是愧疚,更是前所未有的、要将她护在羽翼之下的决心。
他的媳妇,他自己还没舍得说一句重话,凭什么要被外人这样糟践?
晚饭很快就摆上了桌。
一盘青翠欲滴的炒青菜,一盘金黄喷香的鸡蛋,还有一碗白米饭上,铺着几块切好的红色果肉。
林晚意盛好饭,递到他面前,自己则托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他。
“怎么了?一回来就拉着个脸,谁惹我们顾大团长生气了?”
她明知故问,声音软糯,带着一丝调侃。
顾砚深没说话,端起碗,沉默地扒了一口饭。
那带着果香的米饭一入口,甘甜清爽,仿佛一股暖流淌过四肢百骸,瞬间驱散了他心头不少的郁气。
“是不是因为钱嫂她们的话生气了?”
林晚-意凑近了些,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眨了眨,“哎呀,她们就是嫉妒我长得好看,还嫁给了你这么个大英雄,嘴上酸一酸,又不掉块肉。”
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反而让顾砚深的心口更堵了。
她越是表现得不在意,就越证明她把委屈都自己咽了下去,不想让他担心。
顾砚深重重地放下碗筷。
“啪”
的一声,在安静的屋里显得格外响亮,吓了林晚意一跳。
她看着他那张黑沉沉的脸,以为他真的要火了。
男人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开口。
“明天,”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去团部打个报告。”
林晚意愣住了:“打报告?打什么报告?”
顾砚深看着她,吐出了后半句话。
“给我们家,也安一部电话。”
林晚意彻底怔住了。
在这个年代,私人电话是何等的稀罕物?整个家属院,恐怕也只有师长政委家里才有!
他……他要为了她,去动用这种特权?
顾砚深看着她震惊的模样,胸中的那股郁气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他继续用那沉稳得令人心安的声音说道:
“以后有事,让直接打电话给我。”
他停顿了一下,锐利的眼神仿佛穿透了墙壁,落在了隔壁院子里。
“我不想我的院子里,有苍蝇嗡嗡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