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对着账本,听到前门传来一阵吵嚷。
“长夏应付不来?”
她放下笔,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刚一迈出正堂,温弈墨就看到了门口那场闹剧。
她的目光淡淡扫过坐在地上的富贵公子,又扫过一旁两个黝黑的“护卫”
身上。
其中一个,身形格外挺拔。
穿着一身粗布短打,脸上又黑又糙。
可那双眼睛,却藏不住。
那是一双星辰般的眸子,正直,明亮,带着一股子坚毅。
温弈墨的脚步,顿住了。
这个人,怎么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但又想不起到底是谁。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安谈砚也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穿过吵嚷的江相如,穿过门槛,直直地落在了温弈墨的脸上。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
安谈砚的心,漏跳了一拍。
眼前这位凭空出现的年轻公子,身形清瘦,面容被一张银质的凤凰面具遮去大半,只露出一双清冷沉静的眼。
那双眼,亮得惊人。
好像似曾相识。
可他确信,在京中并不认识这样一位人物。
这片刻的安静,被一声夸张的叫嚷打破了。
江相如一骨碌从门槛上爬起来,几步窜到温弈墨面前。
“哎!
这位才是主家吧?”
他一指长夏,满脸委屈。
“公子你可得评评理!
你这牌子上写着‘东家有喜,举子免费’,我这举子来投奔,你家丫头却硬是把人往外赶!”
长夏气得脸都红了,正要反驳,江相如却话锋一转。
他从怀里摸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啪”
地一声拍在长夏手里。
“行!
免费的我不要了!”
江相如挺起胸膛,财大气粗。
“小爷我有的是钱!
这锭银子,够不够住一晚?不够我再加!”
银子冰凉的触感,让长夏倒吸一口凉气。
她立刻转头,用眼神询问温弈墨。
她对长夏,微微颔。
“既然客官有兴,便请进吧。”
她的声音清越,穿过嘈杂,落入每个人耳中。
江相如立刻眉开眼笑,收了扇子,大摇大摆地就要往里走。
安谈砚无奈地跟在江相如身后,迈上了台阶。
经过温弈墨身边时,他脚步微顿。
两人擦肩而过。
一阵极淡的皂角的气息,掠过温弈墨的鼻端。
她也偏过头,再次看向他的眼。
而安谈砚的视线,则不经意地滑过她面具的边缘,落在了她眼角。
那里,有一颗极小极小的泪痣,像是一点朱砂,滴在了雪白的宣纸上。
他的心,又是一跳。
这颗痣……
还未等他深思,两人已经错身而过。
焦凰阁的大门在他们身后关上,将街头的暮色与寒意,尽数隔绝。
而门内的世界,是另一番景象。
热浪扑面而来。
大堂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堂中挤满了人,衣着各异,神态也各异。
有穿着崭新青袍、意气风的年轻举子。
也有衣衫半旧,只顾着埋头吃喝的落魄书生。
甚至还有几个根本不像读书人的江湖客,也混在其中蹭吃蹭喝。
温弈墨的焦凰阁,养着京中最有潜力的寒门学子,也收留着三教九流的各路消息。
数十名身着青衫的举子挤在一起,个个面色潮红,眼中带着对未来的期冀与兴奋。
被围在最中间的,正是裴惊梧。
他身形清瘦,在一众欢腾的学子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端着酒杯,唇边挂着一丝疏离的笑,一一拱手回礼
“裴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