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要被他捏的变形,纸张因为过度用力而蜷缩皱起。
“每当莱茵河布新的销售数据,每当枫叶图书宣布加印,我都感到一阵刺痛——这本该是我们的荣耀。”
理查德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视线垂向地面。
地面上铺着深色的地毯,上面是一个繁复精美的古希腊神话伊卡洛斯坠亡的图案,图案里面的人物正在金色的烈焰中挣扎坠落,蜡制的翅膀片片碎裂。
正如此刻失败的他。
这是早就注定了的事情。
当初是他一意孤行,没有听取汤姆的建议。
现在的这一切,都是他刚愎自用造成的。
用龙国话来说,这就叫咎由自取。
然而,汤姆的话锋一转:“但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感受不到任何胜利的喜悦。”
汤姆摇了摇头,继续问道:“听说董事会要把你派到澳大利亚分部去?”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察觉的疲惫、惋惜,以及心痛。
但理查德并没有听出来。
他还以为汤姆正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嘲笑他即将被配边疆,享受着这种嘲笑失败者带来的快感。
理查德抬起头,他的目光黯淡,声音干涩:
“是的。”
理查德自嘲的笑了笑,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这正是我应得的。”
他已经五十多岁了,这一去很可能再也回不到总部了。
按理说以他的年纪,完全可以在此时申请退休,或者直接引咎辞职。
大家都能理解,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但他的心里,还抱着一种期望,一种不甘。
那并非是对权势的留恋,而是一个出版人的执着。
深耕出版行业三十多年的执着。
“澳大利亚分部。”
汤姆轻轻吐出这个词,像在品尝一颗苦涩的糖果,“他们给你选了个好地方。
阳光,沙滩,海浪……”
“真是个适合养老的地方啊!”
汤姆用一种近乎吟咏的语调轻声赞叹着,话语中讽刺与惋惜交织,像一根刺,刺入了理查德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
这次理查德听出了汤姆话里的意思。
于是他越苦涩,他的的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至少比直接开除体面些。”
“体面?”
汤姆徒然拉高了声音,“但你的才能不该被这样浪费!
在悉尼分部,你会慢慢被边缘化,整天处理那些无关紧要的区域事务,直到你的名字、你的洞察力、你三十多年的经验,全都被人遗忘!”
他停在理查德面前,目光如炬,“我痛恨你的固执,理查德,他让我们错失了一次非常重要的机会!
但我更痛恨董事会这样糟蹋人才!”
汤姆的话宛如石破天惊:“所以,你应该留下来。”
理查德怔住了,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光,但那光芒又迅被更深的疑虑覆盖,然后黯淡下去。
“留下来?”
他苦笑,声音里带着失败者的自嘲,“以什么身份?你的下属?一个需要被怜悯的失败者?”
汤姆将手中揉皱的销售报告重重拍在胡桃木桌面上,办公桌出一声闷响。
“以副社长的身份。”
办公室里陷入死寂,空气开始凝固。
窗外的云层恰好散开,一道阳光斜射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亿万尘埃,也照亮了理查德的心灵。
“副社长?”
理查德重复着这个词,仿佛在品尝一个完全陌生的词汇,“这个职位已经空缺了三年。”
汤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走向酒柜,取出两个玻璃杯和一瓶他珍藏的麦卡伦威士忌。
办公室里随时有一个小型的大制冰机在工作,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冰块落入玻璃杯底出清脆的撞击声,琥珀色的液体缓缓注入,在阳光下折射出迷人的光彩。
他将其中一杯推到理查德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