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不及细想,沉重的脚步声和锁链拖曳的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死牢深处的寂静。
“……妈的,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一个粗嘎的嗓音抱怨着。
“少废话,赶紧送完这顿‘断头饭’,老子还要去赌两把。晦气!”另一个声音更加不耐烦。
脚步声在他的牢房门前停下。
哐当一声,牢门底部那个仅能容一个破碗通过的小洞被从外面拉开,一只脏污的手将一个同样肮脏的陶碗塞了进来,里面是少许看不清颜色的糊状物。
“博士公,吃饭了!”那不耐烦的狱卒踢了一脚牢门,语气充满了奚落,“吃饱了好上路,黄泉路上不做饿死鬼!你说你们这些读书人,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触犯陛下的霉头,图个啥?”
另一个狱卒嘿嘿低笑:“听说这位博士公,是因为给那些方士求情,还想保存什么禁书?真是不知死活。”
两人似乎根本没指望里面的人回应,放下碗,骂骂咧咧地就要离开。
机会!
罗田应天,或者说此刻的罗天,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向牢门爬去。
粗糙冰冷的地面摩擦着他的手臂和膝盖,带来刺骨的疼痛。
他伸出颤抖的手,抓住了那冰冷的栅栏,将脸挤在缝隙间,用尽肺里所有的空气,发出嘶哑而微弱的声音:
“二……二位……差大哥……请……留步……”
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但在死寂的牢狱中,却清晰地传入了那两个狱卒的耳中。
两个狱卒显然没料到这个据说已经半死不活,甚至可能已经断气的博士还会开口,都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
昏暗的光线下,他们看到一张苍白、浮肿,因为痛苦和虚弱而扭曲,却又带着一种奇异执着的脸,紧贴在牢门的栅栏后,那双眼睛,在黑暗中竟然反射着微光,不像将死之人的浑浊,反而透着一股让人心悸的清明。
“你……你没死?”那个粗嘎嗓音的狱卒,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按在了腰间的铁尺上。
罗田应天艰难地吞咽着根本不存在的唾沫,润滑着干灼的喉咙,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他必须开口,必须“闲聊”。
“差大哥……我……我想问问……”他断断续续地,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无害,甚至带着一丝卑微的恳求,“今日……外面……是晴是雨?”
两个狱卒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错愕和一丝莫名的怪异。
问天气?
一个身中剧毒,身在死牢,随时可能毙命的人,挣扎着爬过来,就为了问一句今天是晴是雨?
这博士,莫非是毒气攻心,彻底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