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顾裴便起了身,他没有回承明殿,而是屏退了仆从独自走进了寿康宫。
佛堂前,苏嬷嬷恭敬地行礼。
顾裴点了点头,瞥向她,“苏嬷嬷何时回来的?”
安插在慈宁宫的眼线早先便来禀报皇太后见了苏嬷嬷,并把苏嬷嬷安排到了寿康宫。
“禀陛下,奴婢得太后娘娘垂怜,特让奴婢回来看手寿康宫。”
顾裴颔,“你先退下吧。”
他走上前将佛堂破旧的门推开,扑面而来一股霉味以及若有若无的香气。
顾裴将门阖上,面前的观音一如当年那般慈祥,如果仔细观察会现布满灰尘的佛像上,底座灰尘很少,好似有人经常擦拭。
他抬手去触摸佛像的底座,安静的佛堂内忽然“咔擦—”
一声。
那一声“咔擦”
锐响过后,佛堂内重归死寂,唯有尘埃在从窗棂透进的微光中浮沉。
顾裴的手僵在半空,心跳如鼓。
他屏息凝神,目光死死锁在观音像上。
嗡——
低沉的摩擦声自地底深处响起,仿佛沉睡了百年的巨兽在翻身。
顾裴猛地后退一步,只见观音像前那片原本平整铺设的青砖地面,其中一块正缓缓地、不容抗拒地向下沉陷半寸,随即无声地向一侧滑开!
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漆黑的洞口,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一股比刚才更阴冷、更陈腐的气息,裹挟着浓重的土腥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从洞中扑面而来,吹得案几上的烛火剧烈摇曳,几乎熄灭。
洞口下方,是粗糙开凿的石阶,蜿蜒着探入不可知的黑暗。
那黑暗浓稠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也吞噬了所有的声音,只留下一片令人心悸的真空般的寂静。
顾裴站在洞口,他凝视着那通向地底的阶梯,他深吸一口冷冽而陈腐的空气,最终向前迈出了脚步,身影逐渐没入那片黑暗之中。
在他身后,那块青砖又悄无声息地滑回原位,严丝合缝,仿佛一切都未曾生。
只有佛堂内微微飘散的尘埃,记录着方才的异动。
观音低垂的眉眼,依旧慈悲地俯瞰着空无一人的殿堂,守护着再次沉入地底的秘密。
刚走进暗室,便觉一股冷气袭来,顾裴缓缓迈入,只见这墙上地上皆是用冰制作而成,他抬眸看向最中间那块冰床,上面赫然放这一人。
那人穿着宫女服饰,面上毫无血色,闭着眼躺在那里。
是翠娘。
顾裴已有许久未至此处。
自那场祭祀,太子被废,齐家问斩,女眷没入教坊司……何贵妃虽未当场获罪,终因十皇子残疾之事被揭,太后一党力,先帝去后,便被他送入寺庙青灯余生。
顾嘉宜曾入宫苦求,他未一言,次日侍郎府便称其病重,移送庄田。
旧事如潮,皆已尘埃落定。
可……
他走上前将翠娘头上的簪子拔下,簪头的纹路依旧光亮。
这些年各地的暗桩搜来的消息无一不只向大周皇宫,他倒是好奇大周皇宫到底藏着上面秘密,张昭容死前的那句话一直被他记在心头,如今就只剩下冰室里的他和“翠娘”
。
手掌陡然收缩捏紧,顾裴的眼神暗了暗。
走出佛堂,苏嬷嬷仍旧候在门外,顾裴经过时,脚步微顿,余光扫过她,薄唇微启。
“苏嬷嬷,你在皇祖母身前待了多久了?”
苏嬷嬷低着头,眼神微动,“禀陛下,老奴是太后娘娘的陪嫁丫鬟。”
“在宫中多年,”
顾裴声音平稳,目光却锐利如刃,“嬷嬷当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苏嬷嬷佝偻的身形微微一颤,喉间干:“老奴……明白。”
门口的老太监躬身垂,恭敬地将顾裴送出了门。
待那扇破旧的朱红大门缓缓合上,出一声沉闷的轻响,顾裴身侧忽如鬼魅般闪出一道黑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