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问过她的病情。此时想想:也是,她虽是继室,可贾珍是这一辈里贾家的族长,她也算得上宗妇了。就算她与贾珍之间有再多龌龊,总归家丑不可外扬,这宁国府的颜面总是要顾一顾的罢,若她真无事,怎好如此拿性子?――多少高门大户的妇人都是这么忍过来的,莫说贾珍,那族里多少老人儿在,哪就容得下她如此放肆。
想是如是想,黛玉也无心深究,只同宝玉道:“我这身子也一向不好,却不曾去瞧瞧她,你这几日若是去瞧她,且代我问好才是。”
两人正东拉西扯地闲话了半晌,方有小丫头过来回说老太太起身了。两人遂一路往正屋里去。
一进门,黛玉就瞧见琥珀歪坐在墙边的椅中,正拿着支鸡毛掸子在那厢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掸着双珠青花大瓶。见着他二人进来,她也不起身,只转过背假作不曾见着。黛玉知她不驯,却也不好与她较真,偏宝玉素日与她顽笑惯了,特特地越过行礼的小丫头去拉扯她,又涎着脸笑道:“好姐姐,巴巴地怎做起这个来?”
琥珀板着脸丢开手去,皮笑肉不笑地道:“咱们本就是个奴才命,不做这个做什么。倒是二爷虽说是主子,也得放尊重些才是,到底咱们也是伺候老太太的不是。”边说边斜着眼盯着黛玉。
黛玉对她的挑衅只作不见,她昨个晚上被琥珀那般堵着门闹了一场,只将她待贾府人等的心吵得越发地淡了,倒是她身边的小丫头唤作听月的沉不住气,皱着眉道:“有你这样给主子说话的么,还懂规矩呢,连礼都不晓得行。”
琥珀横着听月拧着嘴道:“哟~,知道你们林家规矩大……”边说边拿掸子下死力地掸了两下几,又低声嘀咕道:“可惜这是贾府。”
宝玉见两下里吵将起来,倒先不忙顾他自个儿的面子了,只要将两边分掰开来,故而笑嘻嘻地来拉黛玉,“咱们只管在外面说笑,倒是要叫老太太等急了,还是先进去罢。”说着就上来牵黛玉的衣袖。
他不作声也还罢了,偏偏特特地说出这番话来,黛玉发作不得长辈屋里的丫头,发作他却半点不难,红了眼睛一手夺过衣袖,冲宝玉点点头,连说了两声好,转头冲进内室。听月恨恨瞪了宝玉一眼,急急跟将上去。宝玉听见身后琥珀嗤声低笑道:“偏只会告状。”宝玉不由苦笑道:“好姐姐,少说一句罢。”说着一撩袍子也跟了进去。
里屋并没有黛玉的哭声,这让宝玉放心不少。待听清黛玉所说,他却又不禁叹了口气,上前劝道:“她并没有这个意思,不过是嘴笨说错了话,林妹妹何苦必与她一般见识。”
黛玉理也不理他,只直直跪在贾母跟前望定她,等她回复。――贾母素来喜爱口利舌滑之人,跟前怎会留嘴笨的蠢婢。宝玉这般说词黛玉半字也不信。
贾母也不理宝玉,只连声道,“多大点事呢,你既不喜欢那丫头,赶她出去就是,不值什么的,还不快快起来。”地下众人忙扶黛玉起身上榻。贾母上下打量了会子,听黛玉低声道谢,不由笑着拍了她背道:“真个儿是越大越不懂事了。地上那般凉,你说跪就跪。你如今年岁小不知道厉害……”
不多时婆子们摆上碗碟,黛玉方收拾了心情,起身扶着贾母入座用餐。宝玉眼见得黛玉好容易好了,自不会再去触霉头。一时用罢饭,宝玉自往东府里应卯。偏黛玉心眼小,出门时特意左右瞄了两下,确是不见了琥珀,让她心中不禁一暖:贾母待她,确是与宝玉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