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黛玉一面由着春柳给自个儿挽头发,一面笑向湘云道:“你别怪薛姐姐求全责备,原是咱们比不得她。她打小就是个有福的,不仅见过真仙丹,且如今更是时时吃着的,见识自是不同,是以才能与你计较的这般明白。”说着又向宝钗笑啐道:“我本是个俗人,没那个福份遇上得道的癞头和尚,又是开仙方、又是给谒语的,更没那么个好哥哥给制什么冷香丸、暖香丸的。好容易得着云儿这‘大仙丹’愿医我,阿弥陀佛,只求姐姐做做善事,别给我吓跑了才是。”
湘云听得云山雾罩,问道:“什么和尚?什么仙丹?什么谒语?……林姐姐你细说给我听听。”
宝钗瞧着火烧到自个儿身上来了,忙笑拦道:“不过是幼年时多病,母亲求的偏方,哪有那等玄妙。”黛玉给凤姐女儿巧姐儿送的那一套四副金锁她也是知道了的。从此更不将她那金锁拿出衣外来显摆。
可惜湘云的好奇心不是这般容易打发的,又听得黛玉边笑边说,“薛姐姐这 ‘仙丹’还不玄妙呢,入药的都是什么白牡丹花蕊,白荷花蕊……等等各季最纯的花蕊,和药的却是雨水时的雨水,霜降时的霜……”湘云听得只咂舌,黛玉一路说一路笑,一时笑得接不下去,只好道:“总归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零零碎碎十来样,当日真真听得我头晕。却偏巧又让薛姐姐她家一两年就给凑齐了,你说薛姐姐可不是个有福的人……这等纯拿花蕊入药制的‘仙丹’,吃上一丸,自是通体要透出花香来不是……”
湘云奇道:“还有这等好东西,好姐姐,也与我一丸尝尝罢……”边说边过去搂宝钗的胳膊相要。
宝钗温言笑解道:“别听林妹妹胡诌。那到底是药,岂是能浑吃的。”
黛玉唯恐天下不乱,只管笑道:“是人都说你最是和气大方不过的,怎知你也有这等刻薄小气的时候……你倒不必咒我胡诌,一会子咱们拘了宝玉过来三堂对证,倒要撕掰撕掰明白。”又笑道:“云儿也是个懂事的,不过要一丸来见识见识,又未必真要浑吃,你只管说舍不得就是,偏又要教训她说是为她好。要我说,薛姐姐你的模样也是上上等的了,着实不必再吃那个添香了。方才云儿也说了,是药三分毒,纵是仙丹也未必无事呢。”
湘云听得黛玉助她,越发不松手,宝钗几被她摇化了去,半晌方道:“罢罢,好妹妹,原是我说错了话,且放了我,明日取一丸来与你就是。”
湘云听了这才得意洋洋地住手,黛玉笑向雪雁道:“史大姑娘那衣裳也不用抹了,她这会子也不过东府里去了,你且另寻件我的衣裳给她换了罢。”
湘云低头瞧了瞧,身上的衣裳经方才一闹,却有些皱了,她也不客气,一时被人拥着往里屋里去时已自嚷道:“我要那件翻毛银红撒金的大氅。”又听翠缕笑道:“我的好姑娘,这会子也没落雪,你穿那个笨东西做什么……”一时锦帘打下来,掩了后话。
小丫头们还在收拾榻几。黛玉收拾完妆容,坐在桌边相陪宝钗。她身上也是一股玫瑰香油味。可一来宝钗在座,她不好舍了客自去换衣;二来么却也不想宝钗有机会随她入内室,毕竟里屋不比外室,是她卧息之所,黛玉轻易不愿放外人入内。是以这会子她只好强忍着油味儿坐着。虽说屋子里本就燃着檀木果香,却似总也掩不住那股子玫瑰香酥味儿,黛玉愈坐愈觉得自个儿就似个大香酥,正坐在一大堆点心果子堆里呢……
她这厢正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