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祖,你这样报复,和当年打断你腿的猎人,又有什么区别?”
少年猛地抬头,八只蛛腿同时竖起,像八把锋利的刀:“你懂什么!”
他的声音又尖又哑,像刀尖刮过石头。
“当年他们把我绑在树上,看着我断腿,看着我被火烧,笑得那么开心。他们比深山里的野兽更像野兽!现在轮到他们尝尝被我当年所受的痛苦滋味,凭什么不行?”
他猛地收紧蛛丝,李二郎的腿突然发出一声闷响,显然骨头已经碎了,猎人痛得醒过来,发出痛苦的哀嚎,却被蛛丝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星琅示意小茉继续劝说。
小茉抬手一挥,万象匣的金纹在半空凝成水镜,镜中浮现出三百年前的画面:
少年还是只小蜘蛛时,在林间救过一只受伤的小鸟,猎人举着火把围过来,他吓得缩在树洞里,却被李二郎的先祖揪了出来;他的腿被生生打断,扔进火里时,他看到有个猎人的孩子,眼里满是不忍,偷偷往火里扔了块石头,想砸灭火星。
“你看。”小茉的稚嫩声音清脆悦耳。
水镜里的孩子正对着少年的方向流泪。
小茉继续道:“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坏。”
星琅接下小茉的话,“那个孩子后来偷偷跑回来看你,在你被烧的地方种了株‘接骨草’,只是那时你已经化成了妖,没看到。”
少年后背的蜘蛛腿开始发抖,腥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水镜里的孩子。
他看着那孩子的眉眼,发现竟和李二郎有七分像。他突然想起,三百年间,有好几次猎人进林,都会在林边留下些猎肉干,有时还会对着林里说“我先祖对不住你,我给你赔罪”。只是他每次都把肉干撕碎,把人拖进蛛网里。
“那又怎样?”
他嘴硬道,蛛丝却没再收紧,“一块石头,一株草,就能抵消断腿的痛吗?就能抵灭族之痛吗?就能抵消我们被火烧的痛吗?”
“而且,作为猎人的他们,到现在一直在猎杀森林里面的动物为食物,只是幸好我能化妖,他们害怕我,所以猎杀我,砍了我,烧了我,我好痛!好痛!”
“他们的一点肉干!一句道歉,一句忏悔,就可以不受因果报应吗?”
“不能。”星琅的光丝缠上少年的蛛腿,万象匣的金纹在他周围亮起,“造业就是造业,做任何事也抵消不了。若他们真心忏悔改过,不再猎杀动物,与众生为善,可得重罪轻报。”
“但你可以选择,是让痛苦变成枷锁,还是变成让你往前走的力量。你看这林子里的接骨草,它们都是当年那个孩子种的,三百年了,它们长得比树还高,三百年间也受过伤,不就是在告诉你,伤口会结疤,众生万物都在往前走吗?”
水镜里的画面突然变了:李二郎的父亲正跪在林外,对着枯骨崖的方向磕头,额头磕出了血;他手里拿着副用软玉做的假腿。
“给山神赔罪的,希望山神能放下”。水境里的人说道。
水境里面的人像祈祷一样说了十息。大概的意思就是他们李家世代记着这笔债,会每年来林外祭拜,拜他为山神。
小茉看到少年身上已无杀气,缓缓开口道:“放过自己,以前那些人已经在受报了。”
少年的蛛丝突然松了,李二郎顺着蛛网滑下来,掉在地上,虽然腿断了,却暂时保住了命。少年望着水镜里磕头的李父,又看了看地上痛苦呻吟的李二郎,八只蛛腿突然抱住了头,发出一阵压抑的呜咽,像受伤的小兽在哭。
“我痛啊……”他的声音里满是绝望,“我每天都痛,下雨痛,刮风痛,看到自己的断腿更痛……我不想织网,不想抓人,可我除了这个,还能做什么?我是个半人半蛛的妖,妖不容我,人不容我,我该去哪,哪里会容我?”
小茉看向星琅。
这就不是她这个外来者能许诺的了,她觉得应该分出个空间给坤灵大陆上的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