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两桿的大旗,陆、晋字大纛,在狂风中发出撕裂般的呜咽。
三日后,將军府后院暖阁,炉火正旺。
粗大的松木在炉膛里噼啪作响,跳跃的火舌舔舐著空气,將一室严寒驱赶到角落。
宋定邦一身玄色常服,坐在火炉旁。
他身形魁伟,即使坐著,脊背也绷得笔直如枪。
那张被北地风霜和无数战火深刻雕琢过的脸,此刻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格外沉静。
庆阳府真如世外桃源一般。
他都有些怀疑,自己日后真能荡平陆沉舟这位强敌吗
如今晋州和陇西的关係仍在蜜月期,但是他不得不未雨绸繆。
门被猛地推开,挟裹著一股寒意与几片鹅毛雪片。
陆沉舟他解下沾满雪的玄色大氅,隨手拋在一旁的木架上,露出里面一身青色的文武袖。
“王爷久等了。”
“上好的凤翔美酒!这冰天雪地的,正好驱驱这身寒气。”
拍开一坛的泥封,浓郁辛辣的酒香瞬间瀰漫开来,霸道地压过了松木燃烧的清香。
琥珀色的酒液在碗中荡漾,火光跳跃其上,映得两人面容忽明忽暗。
宋定邦端起一碗,仰脖灌下一大口,滚烫的酒液顺著喉咙烧下去。
他长长地“哈”出一口白气,脸上顿时泛起一层红晕,眼神也更加锐利明亮。
咂了咂嘴,仿佛被这烈酒彻底点燃了谈兴。
目光灼灼地看向对方:“陆將军,如今天下大乱,群雄並起,谁可称为英雄”
陆沉舟一愣:这个剧本我是不是在哪看过
“剑南道陈仙之,號称白袍鬼將,可谓英雄”
宋定邦又啜了一口酒,语气带著毫不掩饰的锐利锋芒。
“此人用兵飘忽诡譎,当年確是一號人物!”
“可惜啊,气量终究窄了些,容不得能人。”
“打下三州之地就急著称王,结果呢內訌被自己人捅了刀子,死得那叫一个憋屈!”
“空有一身本事,却无驾驭群雄的气魄,算不得真龙!”
陆沉舟又道:“盘踞荆襄之地燕王,坐拥鱼米之乡。兵精粮足,甲冑之利冠绝天下,可谓英雄”
宋定邦摇摇头,一脸不屑:“定襄军號称利军又如何”
“攻打清河不过半月,就被贾三施以小计攻破,大將高泉被擒。”
“此人生性多疑,优柔寡断。空有宝山,却无开山取宝的胆魄,冢中枯骨罢了。”
陆沉舟思考一番:“平南王郑新唯,出身名门。麾下猛將如云,谋士如雨,可算英雄”
宋定邦放声大笑,连连摇头:“郑新唯起兵时何等声势天下英雄望风影从。”
“结果呢稍有小成,便沉溺酒色,骄奢淫逸,对部下刻薄寡恩,离心离德!”
“大好基业,几年间便土崩瓦解!”
“就连江南道唇亡齿寒这个道理都不懂,如何扛得起这万里山河”
他顿了顿,目光炯炯地锁住陆沉舟的那张脸。
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股斩钉截铁的豪气。
“依我看,这天下之英雄,唯你陆沉舟一人也!”
陆沉舟缓缓抬起头,那双阴鷙的眼睛。
越过跳动的火焰,落在宋定邦因酒意和激辩而微微泛红的脸上。
眼里面没有赞同,没有热血,只有一片洞悉世情的平静。
宋定邦没有从他的眼中看到所谓的一丝丝野心,不由得好奇道。
“难道你不想当皇帝”
陆沉舟喝了一口酒,语调平淡:“我確实不想当皇帝。”
“那你为何逐鹿天下”
“百姓。”
暖阁內,陷入死寂,徒留炉火中燃烧的动静。
窗外,风雪声骤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