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自罗素宅邸走出来时，感觉脸都是木的。
这个失去了继承人的骑士之家看起来似乎还在正常运转，但实际上在噩耗传开时就早已乱了套，宅邸的大门依然如她和安琪来的时候那样敞开着，这么久了仍然没被关上，甚至也没人看守，唯有一个黑甲骑士倚在门边，似是在等着她。
而凯瑟琳脚步虚浮，脑子里几乎被各种信息塞得要爆炸，坐上魔法扫帚是最快赶回光明神殿的办法，但这位年轻的王储俨然还没有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
她走出了罗素宅邸的大门，一步一步走到无人的街道上，门边的黑甲骑士见状跟在了她的身后，陪着她在街中慢慢行进，贵族居住的街区路上少有行人，十分安静，骑士厚重的铁靴后跟敲在石板路上，出有节奏的声响。
“哐啷、哐啷——”
奥兹勒的战况远比母亲描述的还要糟糕——凯瑟琳望着远处窗中透出的灯火失神地想着。
无数人在为了守卫家园前赴后继，她在干什么呢？
“哐啷、哐啷——”
在某一瞬间，她有因自己做出那点微薄的政绩而沾沾自喜吗？有的。
有因为收编了投靠来的新势力而志得意满吗？有的。
“哐啷、哐啷——”
而今天看到安琪的样子，听着她的尖叫，她还是觉得，太慢了，她做的一切都太慢了。
巨大的阻碍就在眼前，她还在努力闭上眼绕过去，却越绕越远。
“哐啷、哐啷——”
——这个骑士走路也太吵了吧！
凯瑟琳烦躁地就要控制不住迁怒，她猛地扭过身，“不用跟着我，你自己先回去——”
她停下了话语，透过街边被树影挡住的昏暗灯光，她敏锐地现这黑甲骑士有些不同，只见后者看到自己停下来，便也停下了哐啷哐啷的步伐，抬手摸索到自己的脸上，将头盔上的覆面掀了上去。
“你，你生气了吗？”
凯瑟琳脸上出现一瞬的错愕。
……里面的人竟是莉莉丝，她穿着明显不合身的黑色盔甲，这会儿露出了上半张脸，正期期艾艾地朝自己看来。
“玛格丽特担心夜长梦多，让我和伊恩换了衣服跟着那些骑士先离开神殿……”
莉莉丝的下半张脸还被捂在盔甲里，瓮声瓮气地解释着，可凯瑟琳只是远远看着她不说话，这下莉莉丝更觉得心虚了。
“对，对不起啊……”
莉莉丝朝前迈步，又出哐啷声响，害，这靴子实在不合脚！
“你为什么要道歉呢，莉莉丝？”
凯瑟琳脸上的错愕慢慢褪去，化作面无表情。
莉莉丝愣神之下脚步一顿，盔甲上的覆面哐当一声掉了下来，又将她的脸遮住了，她手忙脚乱地重新将它掀上去时，凯瑟琳已经再次提步上前了。
“哐啷、哐啷——”
笨重的靴子声再次响起，凯瑟琳却不再觉得这声音惹人心烦了，两人就这么又一前一后在月色下走了一段路。
最终还是莉莉丝先憋不住了，她再次开口打破沉默。
“我知道我冲动了，但是，当时的情况我真的忍不了！
你没见到他们当时对安琪的样子，她是个人，又不是物件，教会又怎么样？这样去扼杀一个人的意志和杀了她有什么区别？还有，你也看到了，她的头，安琪多爱美啊，你还记得当初她将头染成粉色吗——”
“莉莉丝。”
凯瑟琳不知何时回过了头，看着絮叨的莉莉丝轻轻问道。
“你怎么敢的呢？”
——她、她果然还是生气了吧？莉莉丝惴惴不安地想着，覆面再次咣当砸了下来，眼前又黑了。
——她为什么会如此勇敢呢？凯瑟琳静静看着又开始摸索头盔的好友。
莉莉丝她一点都不笨，最初她不愿意理睬自己时，完全像条狡猾的鱼般滑不溜手，得罪教会的后果她一定比谁都清楚。
可后来，她好像行事越来越遵从本心，一次又一次踏上别人眼中堪称莽撞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