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变得遥远。
方才还志得意满的脸上,此刻只剩血色尽褪的惨白。
整个帐篷里面,顿时陷入了一片死静。
所有的将领们纷纷汗流浃背地看着他,
个个都不敢率先开口说话。
“大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还是赶紧撤退吧!”
苏睁僵立在原地,耳畔厮杀声混着朔风灌入营帐,
却仿佛与他隔着层厚重的毛毡。
钟文才的声音仍在回荡,带着一贯的沉稳:
“大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还是赶紧撤退吧。”
他的目光死死盯在钟文才苍白的脸上。
记忆如潮水翻涌——半月前钟文才提醒他“八卦岭山道易伏兵”
,
众人却嗤笑其息异想开口;
三日前对方谏言“暂缓攻城,探清敌军虚实”
,
他嫌其贻误战机。
此刻对方握着未写完的战报,指尖还沾着晕染的墨迹,
那模样竟与当初营帐中认真书写的文人别无二致,
唯有眼底血丝昭示着局势的惨烈。
喉间泛起铁锈味,苏睁攥着剑柄的手微微颤。
他看见钟文才欲言又止的嘴唇,
突然想起出征前对方捧着兵书,
字字恳切:“兵者诡道,大帅不可不防。”
营帐外传来战马的悲鸣,惊得他浑身一颤。
苏睁垂下眼,盯着满地碎瓷——那是方才摔碎的茶盏,
锋利的边缘映着他扭曲的倒影。
苏睁倔强背过身去,不愿意让众人看到他此刻的脆弱。
良久,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传令下去各营交替掩护,向西北方向突围。”
“末将得令!”
众将领听令后,纷纷松了一口气,拱手对他行了一礼。
正当众人转身准备退出帐篷时,钟文才站在原地看着苏睁,
脱口而出一句,“大帅,那您呢?”
真是一个弱智!
这样的问题也来问,
当然是跟着我们一起撤退,
难道人家堂堂一个三军统帅,还能留下垫后吗?
众将领们当场在心里嗤之以鼻暗骂。
可苏睁却依然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认真书写什么,
神情专注,头也不抬。
“你们撤吧!
本帅留下来垫后。”
“啊”
“大帅,这怎么可以呢?”
“大帅,您还是跟我们一起撤吧!
您身为三军统帅,”
苏睁重重拍打桌案,怒目圆睁地大吼,
“服从命令,都给老子滚,滚,滚!
这是命令!”
“大帅!
求您与我等同行吧!”
众人顿时全部跪地,甲胄碰撞声惊得烛火猛地一颤。
个个哽咽:“自古以来,留下垫后者,
都是九死一生啊,大帅,呜~呜~”
众人惧怕苏睁,但他们也同样敬爱着他。
苏睁猛地踹开椅子,佩剑出鞘的寒芒掠过众人头顶:
“滚!
谁再啰嗦,军法处置!”
颤抖的喝声却掩不住沙哑。
他想起前年与李婷婷的那场对战,
二十万多的将士埋骨黄沙;
而如今五十万大军又折损大半。
自有江东项羽不肯渡江,如今他苏睁又有何颜面再踏回大周的土地?
“大帅,您若殉国,末将们难逃其咎!”
众将领们再次哀求道。
“好了!”
苏睁忽然神色温和,朝众人走了过去。
“带着它回去,替本帅回禀皇上,就说都是我苏睁无能!”
他转身望向营帐外如潮水般涌来的敌军方向,
恍惚间看见二十万冤魂在火光中张牙舞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