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烂树叶和朽木的气味是主调,浓烈得让人窒息。
但渐渐地,一丝若有若无、截然不同的味道开始顽固地钻进鼻腔——那是水腥气,是潮湿的泥土被雨水浇透的味道,甚至……隐隐约约夹杂着劣质烟草燃烧的呛人气味。
这气味来自前方,来自丛林之外,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他们。
头顶的树冠变得稀疏了些,惨淡的天光终于能多漏下一些。
古之月在一丛茂密的、带着尖刺的藤蔓后停下,缓缓蹲伏下来。
他伸出左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下,轻轻压了压——一个无声的“停止前进,就地隐蔽”的命令。
身后,徐天亮、孙二狗、小周等人立刻像钉子般钉在原地,各自寻找掩体,瞬间融入了斑驳的光影和浓绿的背景里,只有粗布军装偶尔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古之月小心翼翼地拨开几片肥大的蕨类叶子,露出一条狭窄的视野缝隙。
前方,丛林如同被一只巨手粗暴地撕开,豁然开朗。
一片数百米宽的开阔地,像是连接于邦城西侧的一道巨大伤疤,赤裸地暴露在天空下。
开阔地边缘,就是他们此刻潜伏的丛林边界。
更远处,于邦城低矮、残破的土黄色城墙轮廓在稀薄的暮霭中若隐若现,像一头疲惫巨兽的脊梁。
几缕灰白色的炊烟,正懒洋洋地从城里某些角落飘起,融入灰蒙蒙的天空。
开阔地上并非空无一物。
一条被无数脚步和车轮碾压出来的土路,如同一条歪歪扭扭的土黄色带子,从丛林边缘不远处延伸出去,一直通向远方李营长所部扼守的山口方向。
土路两旁,是收割后残留着枯黄稻茬的田地,间或点缀着几丛低矮的灌木和孤零零的土丘。
视野很好,但暴露的风险也极大。
开阔地上没有任何像样的遮蔽物,只有一些浅浅的车辙和脚印。
潜伏点与土路之间,隔着大约一百五十米的开阔地。
这段距离,足够任何暴露在路面上的人成为活靶子。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爬行。
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长,又被汗水浸透。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角,蛰得生疼,没人敢抬手去擦。
徐天亮微微侧过头,用极低的声音,几乎只是气声,对紧挨着他的孙二狗嘀咕:
“乖乖隆地咚,这地方……太‘敞亮’了,要是被鬼子发现,跑都没地方跑。”
孙二狗没有回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土路延伸过来的丛林方向,河南口音压得又低又沉:
“中,是敞亮。
所以鬼子才敢走。
别慌,连长有数。
你听……”
徐天亮凝神细听。除了风吹过开阔地枯草的“沙沙”声,远处于邦城方向模糊不清的市声,似乎……
还有一种极细微、极有规律的“吱呀”声,像是负重扁担不堪重荷的呻吟?
他鼻翼微微翕动,除了草木泥土和自身汗水的味道,
似乎……真的有一丝极其淡薄的、混杂着生米和某种咸菜的气息,
被风从土路另一端的丛林边缘送了过来?
若有若无,却真实存在。
古之月保持着绝对的静止,像一块长在藤蔓后的岩石。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反复扫描着土路两端的丛林入口,以及开阔地上任何可疑的动静。
耳朵过滤着一切杂音,捕捉着那丝“吱呀”声和若有若无的食物气味。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计算着距离、风向、可能的队形、伏击点、撤退路线……每一次心跳都在校准着即将到来的杀戮。
突然,他眼神一凝!
没有声音先至,土路靠近于邦城方向的那个丛林入口处,几片低矮灌木的叶子,极其轻微地、不规则地晃动了一下。
那不是风吹的节奏!
他几乎同时感觉到了身边赵大虎身体的瞬间绷紧——这个东北老兵的直觉同样惊人。
古之月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