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老家的麦田和河流来抵御现实的污秽,
但野人山的腐叶味和眼前这禁闭室的恶臭总是不合时宜地交织在一起,
让他胃里一阵阵翻腾。
终于,在第五天的清晨,
当那扇沉重铁门伴随着刺耳的“哐啷”声和铁锈剥落的簌簌声被拉开时,
门外涌入的、带着尘土和清晨凉意的空气,
竟让三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贪婪地深吸了几口,仿佛第一次品尝到自由的滋味。
阳光依旧刺眼,却不再带着禁闭室里的那种令人窒息的灼热感。
“徐天亮!古之月!张爱军!禁闭结束!出来!”
看守的声音冷硬,不带任何感情。
三人像三条被捞出臭水沟的落水狗,互相搀扶着(主要是徐天亮和张爱军还有点腿软),
踉踉跄跄地挤出那间散发着地狱气息的红砖牢笼。
外面世界的色彩和声音瞬间涌来,过于明亮,过于嘈杂,让他们一时有些眩晕。
张爱军脸色蜡黄,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得像个骷髅,
他用力揉了揉被阳光刺痛的眼睛,看着身边同样狼狈不堪的两人
,尤其是徐天亮脸上那混合着油汗灰尘的污垢和宿醉般的萎靡,
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哥几个…这‘福’同享得…够瓷实吧?
下次再有这‘难’,千万…千万别想着‘当’兄弟了。”
他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深深的无奈。
徐天亮没搭理他的揶揄,他正贪婪地呼吸着,
虽然空气中还混杂着修理厂的机油味和营区的尘土气,
但比起禁闭室,简直是仙气。
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发出咔吧咔吧的轻响,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渴望,越过营房的屋顶,
投向远处坦克连驻地那片高大的铁丝网方向。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仿佛又闻到了那冰冷的柴油味,听到了履带碾压地面的沉重轰鸣。
“哼,”
他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肚子(那枪托留下的纪念),
又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手掌(扇耳光的代价),
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股气,带着金陵腔特有的那种混不吝的劲儿,
“禁闭坐了…坦克…他娘的…早晚还得开!”
他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立下一个新的誓言。
古之月默默地拍打着军装上厚厚的灰尘,那尘土在阳光下形成一道灰蒙蒙的烟柱。
他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徐天亮那依旧闪烁着执拗光芒的眼睛,
又看了看坦克连的方向,心里叹了口气。
开坦克?这梦,怕是还没醒透。
两人跟依旧萎靡不振的张爱军草草道了个别
(张爱军还得拖着步子回坦克连报到,等待未知的发落),
便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基地另一头的汽车驾驶学校走去。
旱季的太阳爬得很快,温度迅速升高,
脚下的红土地开始蒸腾起热浪,
远处的景物在热浪中扭曲变形。
熟悉的尘土味、橡胶轮胎的焦糊味和劣质汽油的刺鼻气味,
渐渐取代了坦克连那边特有的铁锈和机油气息,重新包裹了他们。
当那辆被徐天亮撞出个大窟窿、用粗糙铁皮勉强修补好的道奇十轮卡车,
以及训练场上歪歪扭扭画着的白线,再次出现在视野里时,
古之月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嘀嘀——!”
刺耳的汽车喇叭声伴随着美国教官约翰逊中尉那标志性的、带着惊恐的德州腔怒吼,远远传来:
“徐!Brake!踩Brake!不是油门!
上帝啊!墙!墙又来了——!”
徐天亮充耳不闻,他正眯着眼,迎着刺目的阳光,
看着训练场上另一辆歪歪扭扭练习着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