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被硝烟熏得乌黑的脸痛苦地扭曲着,
嘴巴一张一合,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血沫子不断从嘴角涌出。
“老张!老张!”
古之月扑到他身边,
看着这惨绝人寰的景象,
浑身血液都几乎冻结!
他跪在滚烫的泥土和血泊里,
双手颤抖着,
却不知该往哪里放,
巨大的悲愤和暴怒冲击着他的理智,
苏北口音嘶哑破裂,
带着哭腔咆哮:
“为什么?!
啊?!
为什么打完一个弹链不转移阵地?!
老子跟你说过多少次!
重机枪是鬼子的眼中钉!
打完就得挪窝!
挪窝!
你他妈聋了吗?!
啊?!”
老张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古之月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恐惧,
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
燃烧到生命尽头的决绝。
他嘴唇剧烈地翕动着,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
漏气般的声音,
每一个字都像在撕裂肺腑,
带着血沫喷溅出来:
“连…连长…
兄…兄弟们…
压…压不住…
我…我想…多…多给点…
支援…就…就多…
打一会儿…
一会儿就好…”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眼神开始迅速涣散,
最后凝固在那片被硝烟遮蔽的、
灰蒙蒙的天空,
仿佛还在寻找着那些需要他火力掩护的兄弟。
“老张!
老张!
撑住!
医护兵!
医护兵死哪去了!”
古之月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双手徒劳地想去按住那恐怖的伤口,
却沾满了滚烫粘稠的鲜血和破碎的组织。
小医护兵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
连滚带爬地飞奔而来。
当他的目光触及眼前的景象时,
双腿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般,
猛地一软,
差点直接瘫倒在地。
他的手颤抖得厉害,
仿佛失去了控制,
费了好大的劲,
才打开那个已经空空如也的急救包。
里面仅剩下最后一点止血粉和绷带,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但面对如此恐怖的创口,
他却完全不知该如何下手。
没有血浆,
没有吗啡,
没有盘尼西林……
什么都没有,
只有无尽的绝望。
医护兵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对着班长喊道:
“班长……撑住啊……”
然而,他的呼喊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班长的身体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如纸,
生命的迹象正在一点点地从他身上流逝。
医护兵咬紧牙关,
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和悲痛,
颤抖着将那点可怜的止血粉,
撒在那恐怖的断口上。
然而,这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止血粉瞬间就被汹涌而出的鲜血冲开,
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急忙拿起绷带,
试图将伤口包扎起来,
但绷带刚刚缠上去,
就立刻被染得透红,
仿佛被鲜血浸透了一般。
老张的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了几下,
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含混不清的咕噜声,
然后便彻底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