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轻得像片落在腐叶上的羽毛。
他蹲下身,
发现某具尸体的皮带扣还挂着半块怀表,
表盘玻璃碎成蛛网,
指针永远停在10:15。
孙二狗突然发出压抑的抽气声,
他正翻开一本泡得发胀的笔记本,
纸页上的钢笔字像被雨水泡开的血迹。
\"民国三十一年五月初七日,雨...\"
孙二狗的河南话带着颤音,
\"连长带着弟兄们往西北走了,
我和三娃子断后。
蚂蟥吸光了奄奄一息兄弟们的血,
三娃子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塞给我,
说他梦见老家的麦田...
现在他趴在我左边,
眼睛还望着祖国的方向...\"
\"民国三十一年四月初八...\"
河南话突然哽咽,
\"儿随200师转进野人山,
月余未粒米...\"
腐臭的笔记本里掉出朵被雨水打湿的干木棉,
\"若得归葬故乡,
请置木棉花于坟头...\"
赵二虎突然蹲下来,
用刺刀挖起腐叶掩埋尸体,
东北话带着哭腔:
\"兄弟,咱东北的麦子该熟了吧?\"
他的刺刀碰到某具尸体的手腕,
那里缠着用电话线编的平安结,
结头还坠着颗国军徽章,
\"你瞅瞅,这结跟俺娘给俺编的一模一样...\"
詹姆斯中尉缓缓地摘下头上那顶沉重的钢盔,
雨水如断线珍珠般顺着他那一头金色的卷发滑落,
滴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他用略显生涩的中文说道:
“他们……是英雄。”
古之月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急救包轻轻地放在尸体的胸前。
那股磺胺粉的气味与腐叶的味道交织在一起,
仿佛是给这些已经沉睡的弟兄们盖上了最后一床被子。
然而,就在这时,
电台的呼叫突然再次响起,
那声音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
这次的信号清晰得令人吃惊,
甚至可以听到背景里传来的枪炮声:
“总部吗?
我们是5军辎重团……
还有108人……
弹药耗尽……
坐标……”
古之月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一般,
猛地站了起来。
他环顾四周,
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
雨水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那并非真正的鲜血,
而是腐叶在长时间浸泡后渗出的单宁酸,
但在这一刻,
那颜色却与弟兄们流干的鲜血如出一辙。
古之月深吸一口气,
迅速冷静下来。
他果断地下达命令:
“天亮,你带先遣队走右翼,
顺着溪流寻找;
三炮,你带二班清理路上的藤蔓;
詹姆斯中尉,
保持电台联络。”
古之月的苏北话带着刺刀的冷冽,
\"剩下的人跟我来,
就是爬,
也要把弟兄们背出雨林!\"
徐天亮刚刚准备抬腿迈步,
却突然感觉到脚下有些不对劲。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的作战靴竟然深深地陷在了泥里,
仿佛被这泥潭给牢牢地咬住了一样。
“去他娘的英军装备!”
徐天亮忍不住低声咒骂道,
“老子还是觉得穿草鞋更得劲!”
他一边抱怨着,
一边用力地想要把靴子从泥里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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