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长盯着他,突然笑出声:
“你小子想得美!
不过古之月的报告里提了,
说咱们的片面抗战靠军队硬顶,没把四万万老百姓变成军队。”
他敲了敲桌面,
“这就好比炒菜,光有油盐酱醋,没柴火咋成?”
礼堂里的沙盘上,新墙河的模型结着层薄霜。
古之月看着张教育长用指挥棒指着湘北丘陵:
“鬼子这次吃亏,在于低估了咱的‘天炉战法’,
更没料到老百姓会跟咱们一条心。
但下次呢?”
他忽然转向学员,
“古之月在报告里写,
咱们的弹药补给只能维持七天,
伤员转运要靠民夫肩挑,
要是鬼子切断粤汉铁路,咱们咋办?”
教室里静得能听见炭盆的噼啪声。
徐天亮忽然举手:
“教育长,学生在长沙看见个瞎子老汉,
揣着把剪刀蹲在路口,说鬼子来了就剪他们的电话线。
您看,只要老百姓手里有家伙,管他是剪刀还是锄头,都能当武器使——”
“可问题就在这儿!”
张教育长猛地敲了下沙盘,震得河水泥沙飞溅,
“咱们没给老百姓发剪刀,
是他们自己从箱底翻出来的!
古之月算的账没错,
咱们的敌后游击战缺组织、缺训练、缺支援,
就像没娘的孩子,全靠野路子长大。”
他忽然望向窗外,伙房方向飘起炊烟,
刘海棠正踮脚往竹竿上晾洗好的绷带,
“你们都给老子记住,
这场仗不是军队的单打独斗,是整个民族的死战。
老百姓把最后一粒米给了咱们,
最后一块布做了军装,
最后一个儿子送上战场——”
他忽然从副官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叠照片,
摔在桌上:
“看看!这是捞刀河的百姓,把自家祖坟挖了给咱们做掩体;
这是岳麓山的学生,冒死给前线送地图,
二十三个学生,只活着回来五个!”
照片上的少年穿着破校服,
怀里抱着染血的图纸,脸上还带着稚气的笑容。
古之月觉得喉咙发紧,忽然想起报告里的最后一段:
“我方胜利,胜在民心未死;
我方不足,在于民心未聚。
若能将四万万民众锻成钢刀,何愁鬼子不灭?”
他抬头看见张教育长盯着自己,合肥话突然软了些:
“你这苏北佬,字里行间带着股子狠劲,
像咱老家的老陈醋,酸得呛人,却能腌得住咸货。”
下课铃混着空袭警报响起。
张教育长突然发问:
\"若持久战打十年,诸君觉得靠什么赢?\"
徐天亮把烤糊的土豆掰成两半:
\"靠这个!\"
半块扔给古之月,
\"老子在草鞋岭三天就啃这玩意!\"
另半块往自己口中塞,
\"再靠这个!\"
他忽然指向窗外——
嘉陵江上的纤夫正吼着号子拖军粮船。
古之月摩挲着二十响枪套:\"还要靠这个!\"
夕阳把靶棚的木柱染成血色,
徐天亮摸着新领的棉军装,金陵话带着兴奋:
“古兄,你说咱下次上战场,能不能带着《百姓游击手册》?
就像当年诸葛亮发锦囊,咱给老乡们发‘土炸弹配方’——”
“先把你自己的瞄准镜擦干净吧。”
古之月笑着推开他,
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看见刘海棠抱着个铁皮盒,
湘潭话里带着烤红薯的甜:
“给你们烤了红薯,教育长说晚上加课,练夜袭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