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车撞的。”
和阿婆的话让我心里一震 —— 之前和阿爷只说和大叔是拦拆房的车被撞,没说他是为了保护东巴经。我看向和阿爷,他点了点头,说:“那天我也在,老和看到拆房的人要烧东巴庙的经本,就冲过去抢,结果被后面来的车撞了。抄本被他护在怀里,没烧着,可他人……”
和阿婆摸着抄本上的批注,眼泪又掉了下来:“他就是这么个人,把东巴经看得比命还重。他说我们纳西族的文化不能断,就算寨拆了,经本还在,魂就还在。我之前不敢回来,是怕看到这本抄本,怕想起他倒在晒谷场的样子,可现在我想通了,他希望我带着经本回来,带着他的念想回来。”
魂铃又 “叮铃” 响了一声,这次,我看到和阿婆椅子旁边的羊皮上,慢慢多了一道阴影,像是有人把手放在了羊皮上。和阿婆的嘴角突然露出了笑,她把魂铃放在阴影旁边,说:“老和,你是不是冷?我把羊皮给你盖上,别冻着了。”
她拿起羊皮,轻轻铺在阴影上,羊皮像是被什么东西托着,没有掉下来,反而慢慢展开,刚好盖住那道阴影。“你看,他接住了,” 和阿婆抬头跟我说,眼里闪着泪光,却带着释然的笑,“他知道我来了,他不怪我这么晚才回来。”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又酸又暖。纳西族的 “魂归” 信仰,从来不是冰冷的仪式,而是对亲人的牵挂,对过往的执念,是就算阴阳两隔,也能通过一枚魂铃、一本抄本、一块羊皮,找到彼此的温暖。
“和阿婆,” 我轻声问,“你打算留在寨里吗?”
和阿婆点了点头,摸了摸身边的木盒:“老和的魂虽然走了,但他的念想还在这儿,东巴经还在这儿。我想留在寨里,把老和没抄完的经本抄完,把寨里的故事记下来,就像阿月记她的心事本一样。以后要是有年轻人来寨里,我就给他们讲老和的故事,讲阿星阿月的故事,讲我们纳西族的文化。”
和阿爷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好啊,你留下来,我们两个老头子老太婆,一起守着寨里,守着这些老东西。以后林砚再来,就有两个人给她做荞麦饼、煮青稞酒了。”
和阿婆笑了,她拿起桌上的青稞酒,倒了一点在地上,说:“老和,这杯酒你喝了,以后我跟和阿爷守着寨里,你就放心地走,不用再等我了,等我走了,就摇着魂铃去找你,到时候你可别不认我。”
酒洒在地上,那道阴影慢慢变淡,最后消失了,只留下羊皮铺在青石板上,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和阿婆知道,和大叔听到了她的话,他放心了。
下午的时候,和阿婆带我去了和大叔生前住的院子 —— 就在第一座院子的旁边,门楣上挂着的 “护院” 木牌已经断了一半,院子里的井还在,井沿上放着一个木桶,木桶上刻着和大叔的名字,东巴文的 “和” 字,刻得很深。
“老和以前每天都来这里挑水,” 和阿婆摸着木桶,“他说这口井的水甜,煮茶最好喝。拆寨那天,他就是从这口井里打了水,去东巴庙浇要被烧的经本,结果刚出门就被车撞了。”
井里的水很清,能看到井底的鹅卵石。我往井里看了一眼,突然看到水面上有一道影子,是个穿羊皮褂的男人,正朝着和阿婆笑,可等我再仔细看时,影子又不见了,只剩下水面的涟漪。
“老和在跟我打招呼呢,” 和阿婆笑着说,“他知道我喜欢这口井的水,以后我每天都来这里挑水,就像他以前一样。”
我们在院子里待了很久,和阿婆给我讲了很多她和和大叔的故事:他们小时候一起在晒谷场放风筝,长大了一起在桂花树下做荞麦饼,老了一起在东巴庙抄经本。每一个故事都很普通,却充满了烟火气,像是旧寨里的青瓦,虽然朴素,却承载着无数的回忆。
临走的时候,和阿婆把那个魂铃递给我:“林砚,这个铃你拿着,以后你再来寨里,要是找不到路,就摇一摇铃,老和会给你指路的。他最喜欢像你这样愿意听寨里故事的年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