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龙门的剪影,滇池在底下泛着光。“我每个月都来一次,” 他说,“不同的月,滇池的颜色不一样。今晚的月带点黄,水就发绿;十五的圆月,水是银的。”
他叫林墨,是云南艺术学院的学生,学油画的。“老师说,西山的夜景是活的,” 他用铅笔在纸上勾了一道线,“你看那道山脊,像不像人的脊梁?月光照在上面,明暗交错的地方,就是筋骨。” 他指着远处的山影,“我爷爷以前是开缆车的,从西山到对岸的海口,他说在缆车上看滇池的夜,能看见水里的星星在动,像鱼在吐泡泡。”
我们坐在观景台的石阶上,听他讲滇池的故事。他说以前滇池里有金线鱼,鳞片是金色的,能在水里发光,后来因为污染,几乎绝迹了;说以前西山的村民靠打渔为生,晚上划着木船在湖里下网,船头挂着马灯,灯光在水里晃,鱼就会游过来;说他小时候在滇池边放风筝,风筝线断了,风筝飘到湖里,他跳下去捞,差点被水草缠住脚。
“你闻,” 林墨忽然吸了吸鼻子,“有桂花香。”
风里果然飘来淡淡的桂花香,从悬崖的桂花是野生的,长在石缝里,要到中秋前后才全开,现在只是零星开了几朵。“我奶奶说,桂花落进滇池里,水就变甜了,” 他笑了笑,“小时候我信,真的舀了湖水尝,结果喝了一肚子泥沙。”
远处的昆明城亮成一片灯海,新螺蛳湾的摩天大楼上,霓虹灯在夜色里闪着,像巨大的彩色积木。林墨说,十年前这里还没这么多高楼,晚上从龙门往下看,能看见星星落在水里,现在光太多,星星都躲起来了。“不过月亮躲不开,” 他抬头望着天,“你看,它还在那儿。”
月亮确实还在,圆得很规整,像被人用圆规画出来的。月光落在他的画板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崖壁上,像个奇怪的剪影。他收拾画板的时候,一片桂花落在纸上,他小心地捡起来,夹进画夹里:“留着做纪念,今晚的桂花,带着滇池的味儿。”
他要下山赶末班车,临走时把画夹打开给我看,里面全是西山的夜景,有不同月份的月亮,不同时辰的滇池,还有雨夜里的龙门,石缝里渗着水,像在流泪。“毕业想办个画展,就叫《西山夜话》,” 他说,“让没来过的人也看看,晚上的西山,比白天好看。”
他的脚步声消失在石阶尽头后,观景台又只剩我一个人。风大了些,吹得栏杆上的同心锁叮当作响,像是谁在唱歌。我对着滇池喊了一声,声音被风吹散了,没等传到对岸,就落进了水里。
古刹残灯
从达天阁往下走时,听见钟声响了。“咚 —— 咚 —— 咚 ——” 一共三下,从山坳里的华亭寺传出来,闷闷的,像敲在人的心上。我看了看表,快十二点了,是寺庙的夜钟。
华亭寺在西山的半山腰,始建于唐代,后来毁了又建,现在的殿宇是民国时重建的。我沿着石阶往下走,路边的野菊花在夜里开得正盛,白色的花瓣上沾着露水,在手电筒的光里闪闪发亮。有蟋蟀在草丛里叫,“瞿瞿” 的声,一声接着一声,像在跟钟声应和。
快到华亭寺时,看见一道影子从路边窜过去,速度快得像一阵风。我用手电筒照过去,只看见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在黑暗里闪了一下,就消失在树丛里。“是松鼠,” 一个声音说,“这山里多的是,夜里出来找吃的。”
说话的是个和尚,穿着灰色的僧袍,手里提着个灯笼,正往寺门走。他的灯笼是纸糊的,外面画着莲花,灯光从莲花瓣里透出来,在地上投下圆圆的光斑。“施主是来上香的?” 他合了合十,“夜访古寺,倒是少见。”
他带我进了寺门,院子里的石板路上长着青苔,踩上去软软的。大殿里亮着一盏长明灯,昏黄的光把佛像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的。香炉里的香燃尽了,只剩一堆白灰,被风吹得在地上打旋。“师父法号慧能,” 他给我倒了杯热水,“在这儿住了十五年了。”
慧能师父说,华亭寺最老的东西是后院的那棵银杏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