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海国,苍梧县,渔阳村。
凛冽的寒风像一把钝刀子。
刮着糊了几层旧窗纸的窗棂,发出噗噗的闷响。
屋里那点暖气,早就被钻进来的冷风扯得干干净净。
一盏缺口的陶碗摆在破木桌正当中,几颗玉米粒沉在碗底。
三个脑袋围在桌边,几乎要拱进那碗稀汤里去。
老大陈大山,十六岁,肩膀已经能看出点成年人的模样。
此刻缩着脖子,眼神死死黏在碗里,恨不得把那些稀汤盯成稠粥。
老二陈星河,十四岁,瘦得像根高粱秆子。
鼻子一抽一抽,贪婪地捕捉着空气里那点粮食气味。
最小的陈青崖才十一岁,眼巴巴地望了望碗。
又怯生生地抬起眼,望向另一头的人影。
“爹……饿……”
陈青崖的声音带着可怜的颤音。
站在灶口的陈守耕,佝偻着背,像一块枯树根。
他才四十,可那张脸被风吹日晒刻满了沟壑,灰败得如同死灰。
“守着,别动。”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爹去柴房瞅瞅。”
说罢,他拖着沉重的步子,挪到柴房门口。
一股霉味和干草腐败的气息混合着扑面而来。
他推开快要散架的木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呻吟,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柴房里比外头更黑,伸手不见五指。
陈守耕在浓稠的黑暗里慢慢适应,摸索着往里走,凭着记忆和触感,在柴房角落翻找。
村子今年遭了灾,收成不好,家里的粮食已所剩无几。
他不是不知道。
此刻的寻找,无非是盼着一点奇迹。
指尖在冰冷的土墙和草垛缝隙间探寻,却只抓到一手的尘土与草屑。
心一点点往下沉,沉进冰冷的井底。
就在绝望漫上心头时,他的脚尖踢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当啷!”
一声闷响,带着金属的震颤,在柴房里炸开。
陈守耕猝不及防,整个人被绊得往前狠狠一扑。
噗通一声重重摔在坚硬的地面上。
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从膝盖和手肘蔓延开。
绊倒他的那个硬物,借着一点微弱的星光。
勉强能看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是个长条形、蒙着厚厚灰尘的东西。
隐约能辨出点青黑色。
像是一截生了锈的铁棍?
陈守耕的心猛地一抽,不是因为疼,而是认出了这东西。
那盏“晦气灯”。
祖上不知哪一代传下来的,据说是件古物。
但到他爷爷那辈,就彻底成了笑话。
灯盘早不知何时磕飞了,灯座锈死得连根灯捻都塞不进。
更邪门的是,家族里隐隐流传着关于它的说法。
碰了它,要倒血霉。
丢了它,祖宗不安。
他爹临死前还含糊地念叨过别动那灯,不祥……
所以,它一直被扔在柴房最阴暗潮湿的角落。
和老鼠屎、烂草根为伍,连贼都懒得瞧一眼。
此刻,这晦气的玩意儿,不仅占地方,还跳出来把他绊了个半死!
陈守耕坐起来,又气又急,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脑门。
他恨恨地伸出手,想把这碍眼的废物狠狠扒拉到一边去。
就在他手指触碰到那冰冷锈蚀表面的刹那。
“喀嚓!”
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响起,陈守耕的手指猛地一顿。
他愕然低头,只见自己刚才摔倒时似乎压到了灯台的某个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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