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柄上的血渍已经干涸，凝成一道暗红的棱线，顺着指缝裂开。陆渊没松手，反而将九厄剑往肩上一扛，另一只手把夜未央残躯往背上一搭，膝盖一沉，沙地炸出一圈裂纹。
他站直了。
左眼的银河纹路还在跳，像有星子在血管里奔涌。每走一步，肋骨深处就传来锯齿般的钝痛，那是天道锁链残留在经脉里的余劲，正一寸寸啃噬他的骨髓。但他笑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像锈铁刮过石板。
“你说换你先走。”他低着头，脚步不停，“那我可不能赖账。”
荒原的风裹着噬灵风暴的残渣，吹得灰袍猎猎作响。远处，一座倒塌的石门斜插在裂谷边缘，门楣上刻着四个古字：稷下归墟。字迹已被风沙磨去一半，但那股剑意却依旧森然，像十万把未出鞘的剑，齐齐压在人心口。
他离那门还有三百步，七情丝网的残端突然在体内抽搐起来，像活蛇钻进心窍。眼前一黑，幻象浮现——夜未央站在轮回之茧前，背对着他，发丝垂落，肩头微颤。
“放我走……”她声音轻得像风，“别再追了。”
陆渊脚步一顿，右手指节猛地扣紧九厄剑。他盯着那背影，忽然冷笑：“你临死时嘴角有血，现在倒干净了？”
话音未落，剑光横斩。
幻影崩碎，结界裂开一道细缝，寒气扑面。他一步跨入，身后沙尘轰然合拢，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心魔渊内，雾气如刀。脚踩上去，地面竟发出金属般的回响。十万残剑插在地底，剑柄朝天，密密麻麻，像一片死寂的森林。空气中没有风，却有剑鸣，低沉如潮，一波接一波撞击耳膜。
他刚走十步，眉心一凉。
一道剑意无声无息刺入后颈，不伤皮肉，却直透识海。刹那间，他看见叶孤鸿站在剑冢深处，断剑横膝，抬眼望来。那一眼，清冷如霜，却带着一丝……确认。
“你还活着？”他喃喃。
话音未落，前方雾气骤然翻涌。三道人影踏空而来，衣袍绣着天机阁的九星纹路，手中执法剑泛着幽蓝冷光。而走在最前的那人，一袭墨袍，眉心裂开一道细缝，缝隙中，一只漆黑的瞳孔缓缓睁开。
君临天。
他手中长剑一抖，剑尖划出一道弧线，竟与陆渊梦中所见的初代阁主剑招分毫不差。
“陆渊。”君临天微笑，“你背着的，是死人。”
陆渊没答，只是把夜未央残躯往身后一挪，九厄剑斜指地面。剑骨在体内发出低鸣，裂痕从心口蔓延至肩胛，黑血渗出，滴在剑脊上，竟被那血纹吸了进去。
“死人？”他咧嘴一笑，“那你呢？被噬灵尊当筷子使的家伙，也配谈生死？”
君临天笑容不变，剑已出鞘。
剑光如渊，直取咽喉。
陆渊横剑硬接，双剑相撞，火星四溅。他脚下一滑，地面炸出蛛网般的裂痕，肩胛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反震之力让他喉头一甜，但他没退，反而借力前冲，剑尖挑向君临天眉心。
“叮！”
执法剑横挡，三名天机阁使联手结阵，剑气如网，封锁四方退路。
陆渊被逼退三步，背靠残剑林，九厄剑拄地，喘息粗重。他抬头，看见君临天眉心的黑瞳微微收缩，仿佛认出了什么。
“你……不该活着。”那声音从君临天口中传出，却低沉如渊，“葬剑人……你还活着？”
话音未落，虚空骤然撕裂。
一道剑光自天而降，斩断两名执法使的剑网，余势不减，直劈君临天面门。他仓促举剑格挡，整个人被震退七步，脚印深陷三寸。
烟尘散去，叶孤鸿立于剑光尽头。
他依旧穿着那件破旧的剑阁弟子服，肩头斜挎断剑，眼神冷得像千年寒潭。可当他看向陆渊时，那潭水深处，竟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
“走。”叶孤鸿开口，声音沙哑，“我挡三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