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啊,连枷!你这铁律的化身!
敲打着每一粒饱满的痴狂;
当谷粒从裂开的胸膛跌落,
是否听见泥土深处
有星群在暗处发芽?
而我们的骸骨终铺成
通往永恒的小径。
被月光晒干的
是未写完的诗行。
六月雪初读济慈这句诗的时候,无缘无故哭泣了三天三夜。而这首诗,像千百个鬼怪的精灵,又像或明或暗的星辰,一齐在心头朗诵。
天蒙蒙亮的时候,六月雪感觉自己已经死亡,好像被人丢垃圾一样,丢在一辆汽车上。
女人不能老是掼着宠着,就应该给她一点厉害。所以,薛锐军没有动身去追六月雪,以为六月雪走到门外静一静,就会回心转意。
等到天亮,部队吹起了起床的军号,薛锐军才发现,六月雪早已不知去向,这才慌了神,慌慌张张跑到师长郭忏的办公室,将六月雪的事情说了一遍。
郭忏是个性格暴躁的人,又带一点军阀作风,听完薛锐军的话,勃然大怒,反手就给薛锐军一个耳光,打得嘴角上都流了血。
郭忏拿着一张报纸说:“睁大你的狗眼看看!美国人、英国人,甚至红头阿三,都在讥笑国军,抗日战场上,节节败退。薛岳好不容易弄出一个敌特大案,证明给外国人看看,你倒是好,六月雪的这个有功之臣,还没得及表彰,千里迢迢来看望你,你却把她气跑了!我告诉你,鄂西山区,野猿等各种怪兽漫山遍野都有。如果六月雪有个闪失,你怎么跟陈辞修和薛岳交代?”
薛锐军被郭忏骂得大气都不敢出,怔怔地站着,完全像个木头菩萨。
郭忏怒吼道:“派你那个营,地毯式搜索!我如果见不到人,你小子拿命来抵!”
郭忏还不放心,对通信兵说:“给陈司令长官,给薛司令长官,给梁祗六将军发加急电报,在宜昌城、新墙河、长沙城,派人寻到六月雪的下落。”
梁祗六接到电报后,叫勤务兵开着吉普车,直奔新墙河,见到王留行,厉声问道:“王留行,你见到六月雪没有?”
“将军,四天前,六月雪到过我这里,她说她去宜昌,去见丈夫薛锐军。”王留行说:“六月雪,她怎么啦?”
梁祗六没好气地说:“六月雪去了宜昌三斗坪,见过薛锐军之后,失踪了。”
王留行说:“六月雪是个理智的女人,怎么会失踪呢?”
“被薛锐军那小子气跑了。”
“按时间推算,六月雪应该还在宣昌那一带。”王留行说:“但从三斗坪到宜昌城,足有三百多里路,高山峻岭,野兽出灭,一个单身女人,如果三天找不到的话,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梁祗六走后,王留行说:“给长沙警察局文重孚发电报,三至四天之后,在长沙搜索六月雪的下落。”
文重孚接到电报后,对辛夷说:“战争期间,一个女军人失踪或死亡,多么平常稀松的小事嘛!王留行这个小营长,拿鸡毛当令箭,在我面前骄横跋扈,像个什么东西?”
“局座,你说谁失踪了?”
“电报上说,那个人叫六月雪。”
“六月雪?曾经听我老婆说,六月雪是她干女儿。”
“回去告诉你老婆,叫她打听一下六月雪的消息。”
辛夷不敢回到合欢的住处。合欢这个女人,人年纪大了,嘴巴子特别多,唠唠叨叨,没完没了,总是数落自己的不是。
辛夷找到火车头说:“请你转告卫茅,六月雪失踪了。请卫茅多打听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