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一沉,意识渐渐脱离,耳鸣响彻脑海。
明明他还站在原地,却感觉身体一直在往后沉。
那幅画卷不知何时已悬立于身后,他依然站在那里,双目轻阖,仿佛只是小憩。却有一道与他轮廓相同的淡影,从他整个后背缓缓脱出,像蝉蜕脱离躯壳,又像薄纱被微风掀起。
淡影向后倒去,触到画卷的刹那,他如宿墨晕在纸上。
画境,是一方空白水境。
王冬的意识刚一进入,沉在水底的诸般色彩好似看到垂涎已久的饵,争相涌上。
胭脂的温热、月白的清冷、鸦青的沉郁、檀紫的怅惘……
那是未曾经历却似曾相识的炽热与冰寒,是千百种来不及命名的情感。春日初融的雪水浸透脉络,秋夜熄灭的余烬残留温度,有隔着帷幕听见的笑语,有转身时衣角带走的叹息。它们缠绕,又从他指间身侧溜走。
不知从何而起,不知向何而终。
“吾以情为源,筑此方世界。”
灯鬼的话语一圈圈荡开,石子一旦入水,激起的涟漪便不会止歇。
浮沉间,王冬睁开眼,只见一双巨手自虚空浮现,二手上下相对,困四窜的色彩于双掌之中。
“情聚,境,启!”这回,是停云的声音。
双掌相合,万千色彩在挤压中迸发,世界,也在这一刻有了颜色。
最先出现在他眼中的,是绿,漫山起伏的翠色。
风过竹海,万竿摇动。
林外小道上,一辆镖车倾覆在地,货物散乱。走镖的汉子们且战且退,刀剑相击惊起群群飞鸟。
他一眼便认出那浴血的领头镖师,牛不群狼狈挂彩,只凭着一股蛮力苦苦支撑,哪还有半点初见时的倨傲。他招式虽狠,然寡不敌众,分神应敌之际,一支冷箭直奔其面门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忽有破空之声,一片竹叶悠悠而至,去势连绵,竟将那雷霆一击轻巧卸去。
劫匪头目骇然望向竹林,乱叶纷飞,却不见其人。
“何方高人?!”
风中传来一道漫笑:“葬汝之人。”
笑声未绝,半阙秋月随风而去。
王冬呼吸一顿,视线不由自主追随那道弯月而去。第一个闯入空白的念头意外简单——原来剑光,也可以如此变换。
仅一剑,如临夜下,秋泓映月,落叶惊波,所有的肃杀与清愁尽敛于一势。
待那片压落羽箭的竹叶飘摇落地,周遭已寂,匪徒倒落一地,不见血色,唯有剑锋出鞘带起的微风,如丹朱点水,潋滟自散。
快,太快,快到他根本无从捕捉那人的身影和剑迹。如果这就是他接下来的对手,牛不群口中的“阿大”,那他之前百分之二十的胜算,现在只剩不到百分之一了……
但愿不要是他,只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心人啊,祈祷的话是怎么说来着?阿弥陀佛?咩咩嘛咪吼?
直到汉子们发出一阵惊呼,王冬才找回自己的意识。
尚且还能活动的镖师围作一团,而他们簇拥的,是一名白衣客。
剑已入鞘,白衣客侧着身子,不咸不淡地应下众人的感激。
垂纱帽,少年白发,凰鸟面具,是他。
完犊子了,难怪牛不群会说那番话,他还能收回之前对他的挑衅吗啊啊啊啊,真想穿越到过去给那个信誓旦旦说能打败他阿大的自己一个大逼斗啊!
“尊驾何人?”牛不群拨开人群,即使自己方才被这人所救,从他的语气里也听不出多少暖意。
“你又是何人?”
牛不群显然没料到对方会将这个问题抛回来,听得这清越之音,他一怔,竟脱口而出:“你……是男是女?”
话一出口,其他镖师霎时安静下来,静到让王冬都有种周围空气凝固的错觉。
白衣客微微偏头,纱笠轻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