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是县里纺织厂老板的独女,体重足有两百斤,因为太胖二十多了还没说上婆家。她爹放出话来,谁娶他闺女,陪嫁两间铺面外加五千块钱。
五千块。贺征年想起今早看见王金花偷偷翻他行李,那双干枯的手摸到他存折时兴奋得发抖的样子。
\"你爹都打听好了,\"王金花继续絮叨,针脚越来越密,像在编织一张蛛网,\"那家人答应,成亲后就给姑爷安排个轻省差事...\"她故意顿了顿,\"听说...还能帮着解决你大哥的药钱。\"
最后一针狠狠扎进布料,王金花咬断线头的声音格外清脆。
贺征年抬头,正对上她闪烁着精光的眼睛——那眼神他太熟悉了,和当年她数着卖大姐的彩礼钱时一模一样。
\"我不去。\"
三个字像子弹射进沉默。王金花的脸瞬间扭曲,油灯将她放大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由不得你!\"她猛地拍案而起,针线筐翻倒在地,\"养你这么大是白养的?你大哥的病...\"
贺征年突然起身,军装下摆带起一阵风,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晃。他居高临下看着这个名义上的\"母亲\",一米八五的个头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她。
\"我回来,\"他一字一顿地说,每个字都像淬了冰,\"是因为收到信说大哥病危。\"目光扫过里屋方向,贺国正扒着门框偷看,哪有什么病危的样子?
王金花的气势顿时矮了半截,但很快又挺起干瘪的胸膛:\"那、那也得去!红姨明天一早就...\"
\"我去县城。\"贺征年打断她,转身往门外走,\"但不是相亲。\"军靴踏在门槛上顿了顿,\"是给师部送文件。\"
门\"砰\"地关上,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王金花盯着晃动的门板,突然抓起剪刀狠狠扎进桌面,木屑飞溅。
里屋传来贺国虚弱的呼唤:\"娘...药...\"
\"吃吃吃!就知道吃!\"王金花咆哮着,烦躁起来连自己的大儿子都骂,骂归骂,却还是摸出个小布袋——里面是贺征年昨天带回来的西药,一片能顶十副苦汤子。
她没看见,窗外枣树下,贺征年正摸出兜里的烟盒。
烟卷在唇间点燃的瞬间,他忽然想起沈烟手腕上那些裂口。明天得记得,除了胭脂虫粉,再带盒冻疮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