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的风卷着尘土掠过点将台,陈砚立于高处,目光扫过列队的老兵。
他们大多衣甲残旧,不少人拄着木杖,阵列边缘一名断臂者正低头摩挲空荡的袖管。
昨日尚在稽查账目,今日便站在这群人面前——财政整顿若要落地,军心必须先稳。
韩谈从侧阶登台,手中捧着一卷竹册,封皮漆黑,印有宫正司火漆。
他未言语,只将册子置于案上,翻开第一页。
陈砚抬手示意,内侍立刻展开一面黄帛,上书三行墨字:“利通、丰源、广汇三家钱铺,经查实挪用少府储备金二十三万缗,主事者皆已下狱。”
台下老兵交头接耳。
有人冷笑:“又是抄家问罪,听多了。”
另一人低语:“皇帝换新法,咱们就成了试刀的肉。”
陈砚不急,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托于掌心。
阳光照在币面,“半两”
二字磨损模糊,边缘缺口参差。
“这是昨夜从西市仓栈起出的旧币。”
他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杂音,“账册记它去年秋天才调入南郡,可这磨损,至少经手五年以上。
它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顿了顿,“就像你们的军饷,也不该被截在途中。”
台下安静了一瞬。
他继续道:“即日起,推行军饷抵押制。
凡服役满五年者,可凭军籍文书,预支未来三月饷银,现钱结算。”
“哪来的现钱?”
那断臂老兵突然抬头,声音沙哑,“前年说冬衣,拖到开春才给半匹粗布。
如今又来画饼?”
陈砚看了他一眼,走下台阶,直行至阵前。
“你说得对。”
他说,“白纸黑字,不如刻进骨头里。”
话音落,他抽出袖中铁片,在左手掌心划下一痕。
血线缓缓渗出,顺着指缝滴落在地。
“我以君王之血立誓:凡依制领取者,若有拖欠,罪责在我。”
他抬起手,任血珠坠落,“不在你们。”
全场死寂。
片刻后,他命人抬出一只铁箱。
打开后,是一叠崭新的铜券,每张背面刻有凹槽,正面篆书五字——“国不负老兵”
。
“此券记名、录籍、按指印,死后可传子嗣。”
他朗声道,“累计功勋达十级者,子孙免徭役三年。
若伤残退役,另加抚恤田五亩。”
司库官上前,点出五十名自愿者。
名单念毕,当场放银铢。
钱币落入掌心的声响清脆可闻,一人反复摩挲手中的铜板,喃喃道:“真……真是现钱……”
断臂老兵仍站着,脸色白。
陈砚走到他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李坎。”
老兵答。
“李坎。”
陈砚重复一遍,“你在边军几年?”
“十二年。”
“打过几仗?”
“七次。”
“伤几次?”
“三次。
最后一次,左臂齐肩断。”
陈砚点头,转身对司库:“给他预支六月军饷。”
“陛下!”
有军官出声,“制度初行,岂能破例?”
“不是破例。”
陈砚回,“是补欠。
他十二年未升一级,伤三次未得抚恤——朝廷欠他的,不止六个月。”
李坎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额头触地时,肩膀微微颤抖。
其余老兵陆续跟进。
先是几人,再是一片。
到最后,整支队伍伏地叩,动作虽不整齐,却沉重有力。
陈砚回到台上,对韩谈道:“组建军籍核查组,三日内完成批登记。
影密卫旧线可用,但须与郎中令府共审,一人冒领,全队连坐。”
韩谈抱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