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密仪器,也没有学术讨论的唇枪舌剑,有的只是最原始、最质朴的土地和人情。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他有一种奇异的抽离感,仿佛从那个高运转、追求极致理性的学术世界,一下子坠入了一个缓慢、温暖、充满烟火气的人间。
远远地,已经能看到村口那棵标志性的、枝桠虬结的老槐树。
树下,两个模糊的身影正朝着这边张望。
“爷爷!
奶奶!”
磊磊眼尖,大喊一声,甩开两条小腿飞奔过去。
张诚也加快了脚步。
走近了,看清了爷爷奶奶的模样。
爷爷张满仓,穿着一件洗得白的藏蓝色中山装,外面套着旧棉袄,头上戴着厚厚的雷锋帽,古铜色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但腰板依旧挺直,眼神清亮。
奶奶刘彩娥,则是一身传统的深色棉裤棉袄,围着灰色的头巾,身材矮小瘦弱,脸上却总是带着慈祥的、仿佛能融化冰雪的笑容。
“哎哟!
我的乖孙孙!”
奶奶一把将冲过来的磊磊搂在怀里,布满老茧的手摩挲着孩子冻得冰凉的小脸,心疼得直念叨,“跑这么急,看这一头汗,冷不冷啊?”
“奶奶,我不冷!
我穿新衣服了!”
磊磊在奶奶怀里扭动着,炫耀着他的红羽绒服。
爷爷则先接过了张建军肩上的袋子,声音洪亮:“回来了就好,路上还顺当吧?”
目光却已经越过儿子,落在了后面走来的张诚身上。
“爷爷,奶奶。”
张诚走到近前,恭敬地喊道。
“诚娃回来了。”
爷爷看着他,目光里带着审视,更多的却是欣慰,“嗯,气色还行,没瘦。”
他话不多,但每一个字都沉甸甸的。
奶奶放开磊磊,又拉过张诚的手,上下打量着,眼眶有些湿润:“高了,也壮实了些。
在学校……都好吧?吃饭能跟上不?北京那地方,听说东西贵得很……”
“奶奶,我都好,学校伙食挺好的。”
张诚任由奶奶握着手,感受着那粗糙而温暖的触感,心中一片柔软。
“好就好,好就好……”
奶奶连连点头,拉着两个孙子的手,仿佛拉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走,快回家,屋里炕烧得热乎着哩!
你爷爷一早就在念叨了。”
老家是典型的西北农村院落,土坯围墙,朝南几间大瓦房是前几年新盖的,还算齐整。
院子里扫得干干净净,角落里的柴禾垛码得整整齐齐,显示着主人的勤快。
一进堂屋,一股混合着炕烟、蒸馍馍和淡淡檀香的味道便扑面而来,这是张诚记忆中最熟悉、也最安心的味道。
堂屋正中央挂着毛主席像和一副松鹤延年的年画,下面是一张八仙桌。
靠墙的位置,是一个连着灶台的大土炕,此刻炕火烧得正旺,炕席滚烫,坐在上面,一股暖流瞬间从臀下蔓延至全身,驱散了所有的寒意。
磊磊一进屋就脱了鞋爬到炕上,在暖烘烘的炕席上打滚:“哇!
好暖和啊!”
李秀兰和奶奶开始张罗着把带来的年货归置起来,张建军则和父亲张满仓坐在炕沿上,点起了旱烟袋,说着家里的收成、村里的闲事,烟雾缭绕中,是男人之间沉默而厚重的交流。
张诚没有上炕,他搬了个小马扎坐在炕边,看着这熟悉的一切,听着家人的絮叨,感觉自己像一块干燥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这人间烟火的温暖与平静。
在这里,他不是那个解决前沿难题的“张工”
,不是那个表核心论文的“张诚”
,就只是爷爷奶奶的孙子,父母的儿子,弟弟的哥哥。
接下来的两天,一家人都在为过年忙碌着。
腊月二十九,是蒸馍馍的日子。
这是西北过年的大事,蒸的馍馍要吃到正月十五,寓意年年有余。
奶奶和李秀兰天不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