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着。
吃完我帮您看图纸。他撂下碗,语气沉稳,“炸膛不是膛压算错就是钢材不行,总能寻着法子。”
蒋锐元眼睛倏地亮了:“找你来准没错!”
夜色浓重时,蒋锐元提着马灯引李宇轩穿过青石板巷。雨后积水映着灯笼光,深一脚浅一脚来到带天井的院落前。木门吱呀推开,灯光泼亮三间正房——东西厢房俱全,院中石榴树坠着红果,廊下晾着干辣椒。
少东家,这真是给我的住处?李宇轩怔在门槛外,行李箱险些脱手,“我在燕京住的宿舍,还没这院子的灶间大。”
什么话!蒋锐元佯怒瞪眼,“当年在溪口,你家灶台的红薯我少吃了?如今有了家底,还能让你睡漏雨屋子?”
他把铜钥匙拍进李宇轩掌心:“有我蒋锐元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李景行。这院子离厂子近,来往便宜。家具都是新打的,缺什么言语声,别见外。”
李宇轩攥着温热的钥匙,喉头滚动。院落不算豪奢,却处处见心思——窗台月季是他偏爱的绛红色,厢房里堆着信里提过的兵书,连灶台都备齐了油盐酱醋。
好。他深吸口气,把翻涌的谢意压回心底。有些情分不必说出口,记着就好。
蒋锐元又嘱咐几句明日验看车间的事,提着马灯晃进夜色。李宇轩独立院中,见银河低垂,潍县的秋夜透着熨帖的暖意。
正房桌上压着张字条,是蒋锐元歪扭的笔迹:“有急事敲东墙,隔壁王老头是自家人。”
李宇轩折好字条收进内袋,忽然觉得浑身轻松。从今往后,他不再是燕京外交部那个如履薄冰的参赞,而是潍县兵工厂里,能与校长抵背而战的兄弟。
晚风拂过石榴树,叶片沙沙作响。李宇轩躺在铺了新絮的床上,想着待修的迫击炮图纸,想着溪口咿呀学语的稚子,想着蒋锐元啃火烧时腮帮鼓胀的模样,嘴角无声扬起。
或许,这才是他的归处——没有外交部的虚与委蛇,没有燕京的倾轧算计,只有淬火成钢的枪炮,和过命的交情。
这一夜,他睡得格外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