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他想安慰妻子,想告诉她自己在南边也并不好过,想诉说流水线的残酷、工棚的恶臭、还有那封被退回的信……但所有这些话,都堵在喉咙里,变成了一团灼热的、无法言说的硬块。
他只能听着,听着妻子的抱怨像冰冷的雨水一样砸下来。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仿佛自己无论在这南方如何拼命,都无法填平北方那个家里越来越大的窟窿,无法缓解妻子肩上那越来越沉的重担。
“我……我知道……” 他最终只能挤出这几个苍白无力的字眼,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被生活彻底榨干后的虚脱。
他的沉默和这苍白的回应,似乎更加刺激了电话那头的李桂兰。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起来,带着一种被忽视、被抛弃的愤怒,“你一个人在外面,好歹是自由的!不用看人脸色,不用听那些闲言碎语!我和孩子呢?我们娘俩在这里,天天过的什么日子?!你知道吗?!”
“哐哐哐!” 电话亭的铁皮门被砸得更响了,外面工友的骂声也越来越难听。
张建设感觉自己的头快要炸开了。妻子的指责,工友的咒骂,话筒里传来的北风的呜咽,还有他自己内心翻江倒海的委屈和疲惫,所有的一切,都混杂在一起,将他推向崩溃的边缘。
他张了张嘴,想吼回去,想告诉妻子他每天十六个小时像机器一样站着,想告诉她他那双曾经引以为傲的手现在只会机械地拧螺丝,想告诉她他连一封家书都收不到……但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他只是死死地攥着听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听着妻子在那头由抱怨逐渐变成压抑的、绝望的哭泣。
电话亭外,一双双麻木而焦灼的眼睛,透过污浊的塑料窗,无声地注视着他这个占用着宝贵通话时间、却只能在电话里承受妻子怒火的男人。那目光里,没有同情,只有一种司空见惯的冷漠,仿佛在说:看,又一个。
时间,在争吵和哭泣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投币口传来“嘟——”的、提示余额不足的尖锐长音,紧接着,电话被自动切断了。
听筒里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像一声声冰冷的嘲笑。
张建设还保持着那个握听筒的姿势,僵立在闷热恶臭的电话亭里,许久没有动弹。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别的什么液体,正沿着他深刻着皱纹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南方的夏夜,工棚像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恶臭的蒸笼。白天的酷热被潮湿的水泥地吸收,到了夜晚,再混合着几十号男人的体味、汗臭、脚臭和廉价烟草的焦油味,加倍地蒸腾出来,黏稠地糊在每一个角落。蚊虫在昏黄的灯光下成群结队地飞舞,寻找着可以下口的目标,嗡嗡声不绝于耳。
张建设瘫在自己的下铺上,连脱掉那身被汗水浸透的工装的力气都没有。电话亭里妻子那混合着哭腔和指责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嗡嗡回响,与车间里电批的尖叫、工棚里的嘈杂混乱地交织在一起,让他头痛欲裂。他闭上眼,只想尽快坠入无梦的睡眠,暂时逃离这令人窒息的一切。
然而,同工棚里那个自称“赵老板”的男人,显然不打算让这个夜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