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象是被抽走了魂魄;还没被念到的人,则更加紧张,拳头攥得发白,死死盯着厂长的嘴,仿佛那两片嘴唇是死神的镰刀。
张建设的心跳得像擂鼓,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听着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名字,有的曾是他徒弟,有的曾和他一起在机床前挥汗如雨。他感到一阵阵眩晕,会议室那盏昏黄的白炽灯,在他眼里开始旋转、模糊。
突然,一个名字清晰地钻入他的耳朵“……机加车间,张建设……”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王厂长念到这个名字时,声音似乎也顿了一下,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眼,朝张建设站立的方向飞快地瞥了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有愧疚,有无奈,或许还有一丝如释重负?随即又迅速垂下眼皮,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罪过。
张建设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象是有根弦猛地崩断了。周围所有的声音——哭泣、叹息、甚至他自己如雷的心跳——都瞬间远去。世界变成了一片空白,只有“张建设”那三个字,在空荡荡地回响。
他手中一直紧握着的、那个印着红字“先进生产者”的旧搪瓷茶杯,从他无力的指间滑落。“哐当”一声脆响,在死寂的会议室里炸开,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滚烫的茶水混杂着几片舒展开的、廉价的茉莉花茶叶,泼溅出来,瞬间浸透了他膝盖上那片早已洗得发白、甚至隐约能看到里面棉絮的工装裤布料——那是很多年前,他刚当上劳模那年,妻子李桂兰在灯下一针一线亲手为他缝制的,裤脚还特意加固了几层,怕他干活磨破。
灼热感透过布料传到皮肤,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那温热,与他此刻浑身的冰凉形成了残酷的对比。他呆呆地站着,目光没有焦点,只是茫然地看着地上那片狼藉的水渍和碎瓷片,看着那抹刺眼的、湿漉漉的深色,在自己膝盖上慢慢洇开,扩大,像一朵迅速枯萎的、丑陋的花。
周围似乎有目光投来,有同情的,有麻木的,或许,也有像刘麻子那样,在角落里发出的、压抑不住的、幸灾乐祸的嗤笑声。但他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了。
他只是站着,像一尊被骤然抽去灵魂的、正在迅速风化的石像。
那辆除了铃铛不响、浑身哪儿都响的永久牌自行车,此刻成了张建设唯一的倚靠。他推着它,却感觉不是在推车,而是在拖着一具灌满了铅的、属于自己的躯壳,蹒跚在北春市灰白冰冷的街道上。
雪还在不紧不慢地下,落在他的肩头,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也落在那枚依旧别在胸前的劳模奖章上,积了薄薄一层,象是要为这曾经的荣耀举行一场冷寂的葬礼。他没有伸手去拂拭,任由那冰冷的湿意一点点渗透进棉袄,渗透进皮肤,直至骨髓。厂办会议室里那闷浊的热气早已散尽,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寒,这寒并非仅仅来自天气,更多是从他身体内部,从那个刚刚被掏空的胸腔里,弥散出来的。
他没有选择平时常走的那条相对宽敞的大路,而是本能地拐进了一条更近、但也更破败的小巷。巷子两旁是低矮的、墙皮大片剥落的平房,几处窗户用塑料布蒙着,在风中哗啦作响。积雪掩盖了路面的坑洼,却掩盖不住从墙角散发出的、垃圾堆冻硬后依然隐约可闻的酸腐气味。几个穿着臃肿棉袄的孩子在巷口追逐打闹,冻得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