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锦山。
聂锦山没有说话,只是和李铿锵一样,默默地“注视”
着岛内那场狂欢,
刚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不可查的……波澜。
良久,聂锦山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如同两块粗糙的岩石在摩擦:
“要不……你去加入他们?”
李铿锵闻言,嗤笑一声,夸张地摊了摊手,指了指自己半透明的,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虚幻的身体:
“老聂你开什么国际玩笑?我加入他们?我一个死了几十年的老鬼,凑什么热闹?闻闻味儿就得了!”
他自嘲地拍了拍胸口:“再说了,咱们这英灵之体,喝酒跟喝水似的,屁感觉都没有!
划拳输了都不带脸红的!
有啥意思?去了不是扫他们的兴吗?”
聂锦山沉默了片刻,目光依旧望着岛屿深处,缓缓说道:“他们……和你当年带的那些兵……很像。”
很简单的一句话。
却像是一把无形的,生锈的钥匙,猛地……捅进了李铿锵内心最深处,那个被他自己用层层玩世不恭和插科打诨死死锁住的……锈迹斑斑的盒子!
李铿锵脸上的嬉笑瞬间凝固了。
蛤蟆镜下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复杂。
有追忆,有痛楚,有深深的怀念,还有……一丝无法磨灭的,刻入灵魂的悲伤。
他嘴里的雪茄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虚幻的,无法真正触碰海浪的手,沉默了许久许久。
海风呜咽着从他身体里穿过,带不起一丝衣角。
“……像吗?”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疲惫,“是啊……一样的年轻,一样的天不怕地不怕,一样的……把后背交给战友,一样的……在绝境里苦中作乐……”
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些早已模糊在岁月长河中的,一张张鲜活而灿烂的笑脸……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最后却永远留在了异国他乡,连尸骨都找不到的……兄弟们……
“可是老聂啊……”
李铿锵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像……又有什么用呢?”
“我当年……没能护住他们……”
“现在……我只希望……眼前这帮小兔崽子……能真正成长起来……长得结结实实的……比我们这些老家伙……更强!
更硬!
更能活!”
他的拳头无声地攥紧,却又无力地松开。
“我有时候……真想……真想再醉一场啊……”
他抬起头,望向那漆黑如墨,没有星辰的天空,声音轻得像梦呓,“醉到不省人事……醉到……能再看看他们……哪怕……就一眼……”
聂锦山缓缓转过头,看着身旁这个平日里没个正形,此刻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
只剩下无尽落寞与孤独的老战友,那刚毅如铁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他只是伸出手,那同样虚幻的手掌,极其沉重地,轻轻地……拍了拍李铿锵的肩膀。
尽管……彼此都无法感受到真实的触感。
“带好他们。”
聂锦山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这是……我们唯一还能做的了。”
说完,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热闹的“远方”
,身影缓缓向后一步,如同融入夜色般,悄然消失在了原地。
冰冷的礁石上,只剩下李铿锵一道孤独的身影。
海风更大了,吹得他的花衬衫猎猎作响,吹得他额前不存在的碎胡乱飞舞。
他久久地站在那里,像一尊凝固的雕像,与远处那无声的狂欢,以及眼前这片无尽的黑夜与迷雾,融为了一体。
许久,他才缓缓抬起手,扶正了脸上的蛤蟆镜,将那所有的情绪再次深深掩藏。
嘴角,重新勾起那抹玩世不恭的,标志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