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我不能拖累你,英娘。”他哽咽回答,“我得为你将来打算……”
“我不要什么打算!”王玉英泪如雨下,她说爱一个人就要爱一辈子,和离才是要了她的命。她的泪全滴到纸上:“你忘了成亲那日我说过什么吗?你是不是想咒我不得善终?”
“我没忘、没忘。”徐恒忙答。成亲那日他俩将一对白玉佩拆分,各执一半,双膝跪地,他说今生若负王玉英,三妻四妾,停妻再娶,必死于非命。她亦盟誓若再同他人做夫妻,不得善终。
徐恒抬手帮王玉英擦泪,擦着擦着眼眶越来越热,变成抹自个眼睛。他和她一遍又一遍重温誓言,泪交错滴落纸上,分不清每一滴谁是谁的,那一个和字早被晕染成一团淡墨,纸张干后翘起,鼓出一个个包。
王玉英随徐恒一道去了北疆。
那里极寒,年年冬天大雪封门,只能窝在屋里,用这个季节才有的萝卜炸她爱吃的萝卜丸子,可不管吃多少,无论囤多少柴,生多旺的火,身上都觉得冷,两人常常抱作一团取暖,依偎着说话熬日子。
熬到夏天,北疆最美的季节,就能去山上跑马,雪都化了,芳草萋萋,一望无垠,凉风送爽。
徐恒回忆至此,轻叹一声,他知道北疆三年,王玉英有两样遗憾,一是王家人在那几年陆续去世,没见上面。其二,她受寒太严重,今生难孕。
后来太子病逝,徐恒作为先帝唯一的男嗣被急召回来登基。
继帝位后,王玉英无法生育,他又只有这一后,朝臣们担心重蹈先帝覆辙,劝徐恒纳妃选秀的奏折雪花般飞向御书房。徐恒一开始瞒着王玉英,独自抗下,后来瞒不住她知道了,他气喘吁吁跑回福宁殿,抚着她的手背承诺:“你且放心。”
后来,怎么会变成那样……
徐恒心绪难平,望向窗外,恍觉外头的雨下到屋里,身上黏腻潮湿,怎么也不爽利。天气过了端午一路攀升,雨越下越躁,像把人放进蒸笼里,闷得他胸口透不过气。
徐恒分唇,用力吐纳数口气,才稍微缓和些。
他再次眺望窗外,凝视久了,氤氲瓢泼的雨滴渐变成纷纷扬扬的鹅毛雪,唯余莽莽,眼前被北疆的雪原笼罩。
他承认,自己想王玉英了。
“庆福,研墨。”候在外面的内侍总管被他传唤入殿。
庆福以为徐恒要继续批改奏章,毕竟皇帝夜里时常勤政。他取了块朱砂御墨要研,徐恒扫见,阻道:“不用朱批。”
他看着红润艳丽的朱砂,又想到王玉英。
“陛下,研好了。”庆福做事麻利,很快改研好玄墨,轻声提醒走神的皇帝。
徐恒颔首,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紫毫,沾墨写下一首唱诵少年夫妻的乐府,纸上提及北疆岁月,也重温宁王府的新婚燕尔,描绘福宁殿内的如胶似漆。
今晚所有的追忆他都写了一遍,少年情意在他笔下栩栩如生。
前面数句徐恒皆一蹴而就,唯独最后一句顿笔,他像近乡情怯的游子,踟蹰半晌,才写下自己真实的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