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三人都沉默了,疑惑地看那张凹陷干瘦枯黄的脸。
“老驿站长是不是姓薛?”阿魏忍不住转头看着棠雪和许英问道。
许英微微蹙眉:“好像听他听过,却记不清了。”
“老驿站长有一匹马,叫福儿。”棠雪接话说道。
另外两人诧异地看着她,显然对于只有她一人知道这事感到诧异。棠雪笑了笑:“早上睡不着,便出去散散心,看到老驿站长在喂一匹老马,那老马就叫福儿。”
棠雪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锥子一样扎在稻草上窝着的可怜人的心上,他那深陷的眼窝又滚出泪来,越滚越多,砸在自己沾满了泥土的手背上,缓缓形成了一道泥沟。
阿魏捂着嘴,不敢相信地看着那个男人。
“你是老驿站长的儿子吗?”棠雪的心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老驿站长一直等的儿子真的没有死,此刻就活生生地在自己的跟前。
薛福抬起眼睛,用力地点了一下头:“家父是个驿站长,那匹老马是被将行带走后自己逃脱的我的马……”
“老天爷……”阿魏忍不住叹了一声。
许英皱眉问道:“那么这么许久的时间,你为何不给家里带一封信,你的父亲得不到你的消息,一直在那废弃的驿站中苦守,遭了许多的罪。”
“我……我对不起父亲……”薛福抬手擦掉了眼泪,可是那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往下掉,他失声痛哭起来,仿佛将自己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压抑在这一刻全都发泄了出来。
终于等他平静了下来。
原来当初薛福也是满腔热血,想要为国杀敌,可是他从了军才发现一切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将军整日声色犬马,哪有半点打仗的意思。他和兄弟们心中有气,可想着总有一天敌人会打过来的,到时候再发挥也是一样的。可是真的等到叛军打来,那守城的将军竟比谁跑得都快,只留下他们这些小兵苦守城门。城门最后守住了,兄弟们也死了大半,那混蛋将军又回来了,功劳全被他占了,兄弟们死了都没挣到一个名……
“若不是他带着精兵逃走,我们又怎么会死那么多兄弟?!”薛福悲愤地说道。
棠雪的眉头紧锁,忍不住骂道:“这混蛋将军着实该死!”
“我们没死的,心寒了,那将军见我们态度消极便说我们有谋逆之心,竟要我们几十个人直接去打叛军来证明自身清白。我们这一颗忠心,竟要用飞蛾扑火的方式来证明!”薛福苦笑着,泪珠从下巴的砸碎的胡须尖滴落。“我们的伍长说了,就是死,也不能污了名节,所以我们就去了。这一去,我们就没准备活着。可最后,在于叛军一战之后,他们却放过了我们……说如此忠心义胆不该这么死去,如此差别对待,伍长终于带着兄弟们加入了叛军。可是我却厌倦了打打杀杀的日子,我想到家里的老爹……伍长将我送上路,这一路本来夜里赶路白日休息,倒也无事。可前几天,遇到个劫道的,抢了我所有的家什,我与他争斗时从山上滚落下来,伤了腿……若不是遇到几位,只怕要做个路边死鬼了……”
听着他的故事,棠雪几人不由得唏嘘。
“再说我那老爹,我不是不想给他写个信报个平安,是这外头根本就不可能送心,四处都是难民,流离失所,又有谁刚好到这里来……本想着给老爹一个惊喜,可是我却……”薛福看了一眼自己的腿,懊恼地抬手要打。
却被许英捏住手腕:“你若真的心疼你爹,就要好好休养,回去同他好好过日子。你真的瘸了,你爹老了,谁照顾?”
“小兄弟……”薛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却又眼睛一亮,“几位这般熟悉家父,他现在怎么样了?可还好?”
“尚好,只等你回家,他便千好万好了。”阿魏难受得想哭,却又笑着说出这话来。
薛福一直凄然紧绷的脸这时才松了下来:“那便好……那便好……”
“薛大哥,你先好好歇息,明日天亮了再说。”